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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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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如上学路上再也遇不到白石兄妹拌嘴的场景，比如走进画室，已经看不到千岁和青木学姐以及很多高一级前辈们的身影。

但我依然感谢时间之河的洗刷，在抚平心中痛苦的同时，它在极力改变着什么。谦也已经可以用更加成熟的姿态站在石田兰面前，好不容易考上医学专业的他，在大学中努力向前的模样也似乎让兰意识到了什么。

她本该在很久之前，在大家都在四天宝寺挥霍青春的时代便注意到那个对自己流露关心的谦也，事实上他也是「环」中的一部分。但现在为时不晚，即便一切还稍显稚嫩，但它正向着本该的方向前进。

她的贝斯早已成为了一段历史，最最重要的是，她的脸上已经渐渐回到了从前那种快乐的模样。

很多事情都无法定义它的发展是否正确，我们能做的或许只有默默关注这一条，想着尚还安定的现状，然后渐渐将它引向正确的方向。

父亲从去年开始，胃就似乎出了点问题，食量渐渐变小，有时常常看着我进餐，自己则只能吃下几口。询问他要不要去医院安心治疗一下，他却只是摆手说没有必要。他安慰了我几句，而那时的我也仅是点头不作声。

高三暑假来临的时候，父亲一反常态地决定要办一次个展。想将一生辗转世界各地的拍摄做一次回顾，仿佛是想要清点一下这一生的酸痛与香甜，想要转过身去看一看过去。

但有时，去回顾过去本身就带着一种道不明的哀愁感，因为那仿佛是想要下定决心放弃什么似的，有一种决绝的告别在里面。

可那时的我并不明白这个道理，甚至连半点危机的影子都没有抓住。

所以我相当快乐地接下了父亲予以的任务，替他清点起那些曾经走过的路。那里有我父亲独自留下的足迹，有我和他一起留下的足迹，有花的模样，有水的声音，有动物们互相抚摸的姿态。那是他这一生的记录，是他行走在路上的见证。即便只是些薄的没有重量的纸片，倾注其中的情感却可想而知。

那是我的父亲，我伟大的父亲所走过的路程。而「伟大」二字，只有在见过他的照片之后，才会体会到。

父亲交给了我一个小小的任务，三年的绘画时间虽然不算长，但已经初见端倪，他希望这展览不仅仅是自己的，他希望这里面有我的东西。所以他希望我能替他画一张画在休息区做装饰，而说出这些的时候，他的脸上明明带着让人捉摸不透的苦笑。

我那时只是错将这苦笑当做了对女儿拜托时略带害羞的微笑，却从未想过，从个展到绘画布置都带着他别样的想法。

——如果那时的我知道真相，一定不会用微笑的表情去面对他。

上田老师知道这件事，包括她的丈夫也为了父亲的个展在那段时间忙碌异常。

上田大辅是父亲的同僚，他是地理杂志的编辑，父亲的照片中有很多都由他编辑，所以他对父亲这一生的过往也许是最有发言权的。在为父亲筛选相片，放大冲印，重新编辑修改，以及装裱上，上田先生出了很多力，包括个展的位置，都是上田先生最后敲定的。

至于他的妻子，我的老师上田遥，自从知道了父亲那个小小的命题后，便开始帮助我思考绘画题材。她说这一次，她想要我画出一幅真正完整的画，而并未平时那些随性的或者有感而发的冲动之作。

虽然这个过程曾经让我怀疑过什么，比如上田老师时常出现的焦虑表情，上田先生躲闪的目光，以及父亲时而苍白的面孔，但那一闪而过的假设很快都被我抛弃。我相信他们不会欺骗我，更相信自己一定不会再经历比断腿更可怕的事情，所以我将这些明明反常的事情都忽略掉。

想要努力看到美好的一面，但终究，命运只会将你丢得更重，更痛。

我表明了自己的想法，我从父亲那成捆的相片中一张张挑选。我希望能以父亲的照片为蓝本画出一张属于他也属于我的东西。所以在成堆的照片中，我挑选了一张与夕阳相关的照片。

不知为何，我从很早之前就与那些橙色结下了缘分。也许是那时，父亲与我说了「蜜」的由来：

希望我能像这种颜色，用甜而温暖的心去热爱世上的一切。

所以我希望能从这样的颜色中找到灵感，用这幅画去回报父亲对于我的爱，去画一张真正配得上父亲艺术的画。

我在巨大的画板前踌躇酝酿许久，连挑选出来的照片也搁在了画架上。闭上眼睛的时候，脑海中出现的竟然全是那个橙色梦境中的花田。

所以也可能是即兴的涂抹。我将一块巨大的画板布置好以后，便连夜打起草稿，沾着颜料津津有味地照着脑中的想法一笔一笔添上去。不久天空就黯淡，四下无声，很快便是后半夜。因为腿本来就不好的关系，加之这块画板实在巨大，我索性趴在地上一点一点画起来。

手上如何肮脏暂且不论，这一次连身上都斑斓无比。但一切都比不上在我画得极兴奋时，却发现颜料中最重要的黄色用完时的可恶感。翻箱倒柜想要从抽屉中找到一两管或许还有剩余的旧颜料，才发现事与愿违。望着窗外黑色的天空，耳边是钟摆滴答作响的声音。只有衣服摩挲的声响时而出现，这才终于恍然已是深夜。

合上抽屉，我索性趴在了一边的柜子上，望着这尚未成形的花田，酸涩的眼睛才渐渐闭上。

从燥然到平和，当我的大脑开始铺就美丽画面的时候，夕阳中那站在花田里的温柔女人又一次出现在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