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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息怒!”苍老的声音突然□来,自带了一番威严,是殿内为首的一名老者,白发苍苍,拱手出列。
是邱家当家人,邱壑,璋华年过半百的父亲。
璋华的眼神这才清澈了些,勉强支起身子。她不可倒下,她倒下了,身后的邱家怎么办?她不可倒下,即便是废了祁天弈这个皇帝,她这太后之位不可丢!丢了她几十年来苦心经营算什么?她不可倒下,越家已除,只需让邱婉坐稳后位,诞下子嗣,邱家的地位无可动摇。而后位,只差一步了……一步之遥……
璋华的表情坚毅起来,挺起脊背,仪态万千地踏上台阶,俯视众人,“今日……”
才刚刚吐出两个字,璋华的表情又凝滞住,怔怔地看着祁皇殿入口处,红了眼眶。
那身着淡绿色纱衣的女子,凤眸潋滟,嘴角带笑,一点点遮住蓝紫色华服走近的身影,一步步地走入殿中,仰着脸,唤她:“母后。”
***
浓烟冲天,常年弥漫在沣水湖面上的浓雾渐渐染了黑灰的颜色,祁天弈几乎是在众宫人的围裹下跌跌撞撞地到了密道的入口。
“都给朕滚开!全部退下!”祁天弈大怒。
“皇上,太后吩咐……”
“太后太后!朕是皇上!这天下是朕的还是太后的?你们听朕的还是听太后的?”祁天弈面色发白,焦急地踢了一脚离他最近的太监。八年,这句话藏在心里八年,从未说出口。他扮演着乖巧稚气的幼年皇帝,周旋在两宫太后之间,从未如此勃然大怒,从未坦荡地随心所欲,从未无所顾忌地表露真性情,但……够了!尽管输赢只在今日一战,够了!是输是赢,他不在乎了!
宫人都被祁天弈的阵势吓到,跪在地上一动不敢动。祁天弈冷哼一声,一个侧身,消失在密道入口处。
密道直通入祁燕的房间,殿外火光冲天,殿内浓烟四溢,祁天弈入房便见到榻上晕倒的女子,匆忙地抱住便往外跑。
孤岛无人,他依着她的意思,遣散了所有的宫人,不留下一个夜行军,不给她带上锁链,只要她乖乖地,在这里等着他……可她居然,想放火自焚……
火势并不如远处看来那么凶猛,至少祁天弈顺利地出了那唯一的宫殿,在沣水湖附近找了处湿润的草地将女子放下,轻轻拍打她的脸颊,急声唤道,“燕儿,燕儿……”
女子娥眉紧蹙,半晌才吐出一口气来,轻轻咳嗽着,却并未睁眼,咳嗽过后沉睡般躺在草地上,一动不动。
祁天弈舒了口气,在女子身边躺下,将她的脑袋搁在自己肩头,一手作枕,仰望着蓝天白云,喃喃道:“燕儿,我们就在这里……不回去了。”
祁天弈嘴边带着莫名的满足笑意,偏着脑袋,蹭上女子的发髻,“燕儿,你许久不曾这般安静地待在我身边了。”
有多久了呢?
从他第一次在沣水湖边偷偷吻了她,她见到他,便像当初他见到璋华一般,能躲就躲。
他喜欢她,他从来直言不讳。那次他对她说爱她,她像受了惊的刺猬,从身到心地将自己包裹起来,再不让他触碰半分。
可是,他只是说实话而已。
从他出生,她便在他身边。春暖秋寒,夏雨冬雪,亲生母亲惊恐地将他从丞千宫赶出来时,是她在寒风里拿着披风等他,捂暖他的手脚,哄他入眠。塞给扶汝的糕点被她毫不犹豫地一脚踩碎时,是她浅笑着喂给他一块完好无损的糕点,说有她陪着。被璋华毒打生病时,是她在他身边,一勺勺得哄着他喝药……
她是他见过的,最美,最温柔,最善良的女子。他爱她的美,爱她的温柔,爱她的善良,何错之有?
错只错在他居然奢望扶汝那廉价的母爱,听信她的话向父皇告状。
于是,他仅有的一点幸福也被那帮人剥夺了!那时他想,她若死了,他便陪着她一起去。他们没杀她,却生生地将她拖离自己的世界。
他竭尽全力地讨好璋华,只有在她心情甚好的时候,才会默许他去看她。他偷偷地敛权,开始动用为数不多的夜行军。他周旋在两个同样令他讨厌的太后之间,想方设法地让她们互斗。所有的所有,不是为了那万万人之上的宝座,他不过简单地,想要有一天,她可以回到他身边,再也没有人可以将他们分开。
“燕儿……对不起。”祁天弈幽深的眸子里浮起轻薄的水雾,侧身揽住身侧的女子,将脑袋埋在她颈窝,轻声道,“燕儿,原谅我好么?以后我再也不碰你,再也不锁住你,你说什么我全都听你的……燕儿,不管你是否原谅我,你是我的,我们再也不分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