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韶本来以为还要费些功夫,孰料李桃李杏听了她的问题,就忍不住笑起来,“奴婢还当娘子问的是什么,您是说‘水泥’吧?这东西确实只有咱们幽州有。”
谢韶一听“水泥”这名字,就知道多半是老乡了。
灵感撞了不稀奇,但是连取出来的名字都一模一样,那就是极小概率事件了。
他乡遇故知,谢韶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能碰到穿越者前辈,她立刻打起精神来询问:“你们知道做出水泥的是什么人吗?”
这问题却没有像刚才那样立刻得到了回答,姐妹俩对视了一眼,才由姐姐李桃开口:“回娘子,奴婢也只是听说。听闻早些年间,段柱国身边有一位隐世高人相助,那高人精通机关偃术,又懂水利农桑,尤擅杂学。”
谢韶:啊嚯!
和她这个混吃等死的咸鱼不一样,这位前辈明显想搞一番事业,这是妥妥的爽文主角配置。
谢韶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等李桃接着说下去,就禁不住催促着追问:“他人呢?人现在在何处?”
这个话却惹来一阵沉默。
隔了一会儿,李桃才低声:“娘子恕罪,这些消息奴婢也只是听说。那高人淡泊名利,并无名号传出,就连存在也只是世人猜测。”
谢韶:?
她疑惑了一下,立刻就想到了缘由。
飞鸟尽良弓藏。翻翻史书就能看见,历来开国功臣就没有几个能有好下场的。这位前辈竟这么早就为自己的未来做打算了,这是准备“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1]?
谢韶思考着这些,一时没说话,但这沉默却被李氏姐妹俩误以为不满。
姐妹俩刚被谢韶带走没多久,正是想要竭力证明自己价值的时候。
对她们而言,能在谢娘子身边当个丫鬟,可要比在刁府当个可能会随时被送人的玩物好得多,后者就算侥幸攀上了什么大人物,也终有一日色衰爱弛、落不了什么好结局。况且她们这样的人又能攀上什么大人物呢?姐妹俩辗转这么多府邸,也见过比自己美貌得多的歌女舞姬,最后的下场却只令人唏嘘。李桃曾在一位将军府上献舞时看见过一位舞姬的下场,那仍看出美。艳的面孔上遍布狰狞的刀伤,早已僵硬的尸首只被草席匆匆地卷了扔出去,她后来听闻那曾经是主人极宠爱的一位妾室,甚至为了她踩过主母的脸面,可最后却只落得如此下场。
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无数次午夜梦回地出现在李桃眼前。
若是只有李桃一个人,她便认命了,但是她身边还有一个妹妹。
她总不能让妹妹也同她一样,有这么可悲的结局。
所以刁府上那一日,李桃才赌了那么一把。
最后证明她确实赌赢了,谢娘子性情宽宥,是个再好不过的主子,平素让她们做的也不过是一些端茶倒水的小事。主子宽和当然是好事,但是这种仿佛可以随时被替代一样的感觉总让人不安。难得谢娘子这次问起了幽州之事,李桃面上含着笑意像是随口打趣儿,但是心底却早就绷紧了,生怕这次的回答不能让娘子满意。
事实上,李桃说的那些消息就算在幽州也并非人尽皆知,普通的农人商贩市井小民只讨口饭吃已然是艰难了,哪有心管上面的事,在幽州这地方,段温跟皇帝也没差别了,都是普通百姓沾不上边的人。不过李桃李杏姐妹俩却不同,她们因为身份的缘故,经常出入贵人的府邸,一来二去的,倒听了不少消息。
只是消息有了,但是真假却不好说,若是被娘子以为她们瞎扯胡话,也不是好事。
李桃这会儿努力从她听来的、那些贵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中找出一二显得真实的内容。
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倒是性子更活泼些的妹妹耐不住继续开口:“娘子不知,也有传言说,当年围困沮阳的时候,那位高人出了什么意外、过世了。也从那之后,燕城再没有什么新鲜东西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