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不知能不能栽南方的兰花,可以的话,让人在庭院栽一些,等她来了,多半会喜欢……另外,h市空气不好,你在房间里多放点绿萝,净化空气……还有,秋冬干燥,买几个加湿器来,不然一干燥她就容易上火……”
宋昱庭一样样事无巨细的吩咐,喏喏点头的管家只差没拿本子记下来。
一切吩咐妥当后,管家离开时突然意识到,这一夜宋昱庭对自己的话,超过了这几个月的总和。
不过更让他讶异的是宋昱庭说话的模样,他微仰着脸,看着夜空,细雨还在如织如梭,那一贯深沉冷冽的脸,浮起柔软的缱绻,仿佛在一边回忆往昔,一边期待着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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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江沅醒来,秋雨仍在淅淅沥沥,她倚在窗台上看庭院里的花,萧条的雨意里,院中最后一点亮眼的五色梅也萎靡了,星星点点凋落,像胭脂水粉泼洒一地。
江沅看了会后转身回了房,房内一片空荡荡,凄风寒雨透窗而入,常郁青并不在——昨天常郁青说出门去找朋友想办法,大概没想到什么法子,他打了个电话回家,说自己出去避避风头,然后就将老婆老娘全丢在了家,电话也关了机。
收拾好自己后,江沅下了楼去,她婆婆坐在楼下客厅沙发唉声叹气,沙发旁陪着个姆妈,看样子是在劝慰她婆婆。
见她下楼,常老太太抬眸看了她一眼,表情就绷住了,这个自诩社会上层贵族的贵妇,从前看江沅都是鄙夷轻蔑,如今除了不屑外,还多了些震惊与憎恶,而姆妈的表情也有些异样。
江沅被两人看得后背发凉,心想大概是她婆婆又说了她什么罢,这些年,她婆婆对外不好宣扬家丑,在家贬低嘲讽自家儿媳却成了乐趣,嫌弃她的出身,抱怨她不能生育,甚至小两口房事都要指手画脚,骂多了,下人私底下也当做茶余饭后的笑料。
江沅顿时有种芒刺在背之感,她倒了杯水后,快步离开了。
她离开后,客厅常老太太绷着的神经骤然放松,表情却更加怪异,在看着江沅关了房门后,姆妈小心翼翼问常老太太,“老夫人,昨天那宋昱庭还真让这么传话?”
这个姆妈是常老太太用了三十多年的人了,说是下人,早成了心腹,常老太太没什么好隐瞒的,脸上浮起恨意,“是啊,我常家真是被这个好儿媳给害惨咯!”好儿媳三个字咬得重重的。
姆妈问:“那宋昱庭说了什么,瞧您给急的。”
常老太太有些难以启齿,可是这关节眼也顾不得了:“还能有什么,这姓宋的想要这贱蹄子,我要是不识趣,他手上有大把证据,能让郁青吃不了兜着走。”
常老太太说到这咬牙切齿:“郁青结婚前我就说了,这不三不四的小户女哪能随便进门!他非不听!现在可好,惹祸上身了吧!”
“那现在可怎么办啊?”
常老太太一抹脸,眸里有厉色浮起,“能怎么办?姓宋的既然要这贱蹄子,我就给他呗!虽然丢人,但跟郁青的安危比起来,也只能忍了!”
她话落,凑近姆妈耳语了一阵。
姆妈大惊失色,“太太……您这样不妥吧。”
常老太太满面决绝,“你就照做!没什么不妥!老爷子出事了,我儿子不能再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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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沅这两天有些感冒,买了些感冒药,是胶囊颗粒的,每顿服三粒。
这天傍晚正要服药时,一个姆妈推门进来,殷勤地道:“少夫人,您的包裹。”
江沅扭头一见,是她娘家邮过来的——老家的父母挂念她,总是会邮些特产过来,常老太太瞧不起这些东西,认为乡气,看到就恨不得要甩进垃圾桶,可她今天居然没嫌弃,还让姆妈送了上来。
江沅拿剪子小心翼翼拆了包裹,就见是双儿童棉鞋。那一针一线的勾花,一看就是手工做成,不用猜,一定是她八十岁的老外婆——只有外婆,才会给她寄童鞋。
那个患了老年痴呆症的外婆,记忆停在了十几年前,认为她心爱的外孙女,还是当年那个读寄宿学校的小丫头,每逢冬天冷了,她就给外孙女做棉鞋,一针一线全是爱。即便现在的江沅被锁进这深深牢笼,再不是当年那承欢膝下的小小丫头,可远方的外婆浑然不知,还以为孙女在读书,病重中糊糊涂涂挂念着,隔不了两年就要做毛衣棉鞋之类的东西从家里邮过来。
棉鞋盒里还有一张信纸,有来自病人歪歪扭扭笔力凌乱的一句话——“沅沅,收到棉鞋放假就回啊,外婆想你。”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江沅眼睛猛地一红,故乡的亲人想她,她又何尝不想亲人。可困在这冰冷的牢笼,夫家嫌弃她的出身,反对她常回娘家,每每她有这个念头,婆婆就会冷嘲热讽,常郁青也会冷笑,“怎么,回老家重温与老情人的旧梦啊?”说着往城南的方向一指,说:“那胡家婆子还住那呢,你要是想我找她把旧事翻出来,大可以试试。”
他笑着,死死扣住她的命脉,于是这嫁进常家七年,她回家的次数,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