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
她别开脸,深吸一口气:“多保重。”
“嗯。”
轻蘅自己回了秋汐院,不多时听见丫鬟进来,说二奶奶和秋田姑娘启程离开,两辆车,三爷的小厮孝云带领八个护卫骑马跟着,已匆匆忙忙上路。
轻蘅没说话,独自坐在书桌前,过了一会儿,铺开纸,沾了笔,胡乱写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
字没写完,眼泪已将墨晕开。
海内虽有知己,可从今以后,这偌大的薛府,再没有未絮了。
***
寒风凛冽,风雪漫天,车马驶入白茫茫的北京城,晃晃悠悠停了下来。
隔着帘子,听见临安的声音,欢喜道:“给二奶奶请安,二奶奶舟车辛苦,早上得了信儿,二爷让小的来接您。”
未絮没说话,倒是秋田问:“二爷可安好?”
临安迟疑片刻,道:“已经起了,府里也都等着奶奶呢。”
一行人拥着车子行了许久,终于来到薛宅门前停住。
府里的下人们早已候在两个大石狮子旁,见那帘子掀开,下来一个俊俏的年轻女子,接过临安递上的脚凳,摆在车前,紧接着一只白皙的手从里头伸出来,搭在俊俏姑娘的手上,风雪里,那贵人披着一件天青色的织金斗篷,身段窈窕,不疾不徐。下车以后,那双纤润的柔荑放进了貂鼠大毛手笼里,丫鬟为她戴上帽子,漆黑的眼睛遮挡在帽檐底下,只看见翘翘的鼻尖,微抿的唇,和尖润的下巴。
“可真冷啊。”说着话,往府里走,下人们有的搬行李,有的牵马,有的招呼护卫往侧门去。
不知进了几重院子,这严整堂皇的府宅与苏州山水写意的园林大有不同,令人感到陌生与不适。
终于来到一处上房,临安先进去回话,未絮下意识停在檐下站住脚,不一会儿,听见里头那人说:“进来吧。”
她这才打了帘子进去,穿过一架花鸟紫檀屏风,雪天屋子里阴阴的,没点灯,只闻到一缕沉沉的安魂香的气息,萦萦绕绕。
床边坐着一人,似乎刚刚睡醒,清瘦的身架,半披着头发,一手接过茶杯,漱了口,一面拿湿帕子擦手,一面望向她,略哑的嗓子说了句:“你来了。”
未絮沉默地解下斗篷,往前走了两步,屈膝行了个礼。
秋田和临安悄无声息退出去,屋内只留他二人独处,薛洵点了盏灯,拿在手里,很淡地笑了下:“过来些。”
她便走到他跟前,半蹲半跪在他腿边。
薛洵将灯烛移到她脸庞,看了一会儿,说:“认不出来了。”
一瞬间她抬眸望向他,可他却把灯挪开,放在了三角几上。
“这几日下大雪,路上不好走吧?”他将双腿收进被窝,身子半倚在床头:“起来吧,边上坐。”
未絮缓缓呼吸,终于开口:“二爷伤好些了吗?”
“还行,”他说:“长了新肉,痒丝丝儿的,静躺月余,已大好了。”
她不知该接什么,又听见他笑了下,说:“临安那小子,背着我给家里写信,害你大冷天巴巴儿的跑来,其实没什么大碍,用不着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