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那颗致命的子弹没打进他的心脏,但他的肋骨也不可避免地受了些伤,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在医院里一躺就躺了一个多月。
对大多数人来说,住院都是一件极其无聊的事,但对钟离来说却显然不是,甚至说不定是种享受。
张明羽这些天来日以继夜地照顾他,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已经非常累,却还是不愿意好好休息休息,生怕钟离再有个好歹而他没有及时察觉。
于是钟离每次只要一醒来,就能看见张明羽在他周围触目可及的范围之内,两人仿佛一夜间冰雪消融,柳绿春生。
虽然他也自省过自己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没有回头检查旗穆的尸骨以至于人家诈死还生,差点让他和张明羽一起下去见阎王——不对,是他下去见阎王,张明羽说不定能上天,那可真真是碧落黄泉永世不见了。
但这次涉险终究也打破了他和张明羽之间看似和平实则疏离的僵局,从这点上来说,旗穆反而成了促进他们感情的催化剂。
可见这世间,祸福自然相倚、得失从来相成。
只是不知道,这回旗穆真的死得不能再死之后,萧维信一旦看到他的尸体会有什么反应,想必滋味绝对不会太好受。
不过钟离已经通知林灼苒给萧家设点“小”障碍,萧维信会手忙脚乱,未必顾得上旗穆这边的事情。
况且这也算钟离无声的警告:放任你们萧家独大,不是我钟离没能力,要权还是要人,你自己选。
说实在的谁都知道,萧维信真不是个情种,或者换句话说,也许他对旗穆真的有情,可绝对不能跟他的事业比。
……谁让萧维信挑爱人眼光太差,野心又太大。
钟离微微勾了勾嘴角,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摸张明羽的脸,指尖刚刚触到温暖的皮肤,还未来得及感叹什么,张明羽一震,睫毛微微颤动,随即睁开眼,双眸中有一刹那的茫然。
“饿?”很快清醒过来的张明羽揉了揉眼睛,望了望窗外,才发现自己这个盹打得太久,竟然已经入夜了,“你想吃什么,我去买。”
钟离摇摇头,看了张明羽一眼,似乎想说点什么,却忽然皱了皱眉,伸手捂住了胸口,轻哼了一声。
张明羽立刻紧张起来,“怎么了?哪里痛?”边说边微微俯下身去,想解开那身病号服看看伤势。
然而还没看到什么,自己背上就搭上了钟离的一只手,一股大力涌来,张明羽没防备,跌在钟离身上,被紧紧抱住。
“干什么!”张明羽想挣扎,又怕加重钟离的伤势,只能低声骂了一句,听在别人耳里,却没什么威慑力。
更何况拿子弹当花生米吃的钟离。
他叫了一声“小羽”,一手搂着张明羽的腰,一手把张明羽的脑袋按在胸前,不让人起来。
听到对方胸膛里稳定有力的心跳声,张明羽也静了一静,竟有些感概,回想那天以为这个男人死在自己怀里时的绝望,这一刻更显得弥足珍贵。
至少我们都活着。
其余的,管他呢。
感觉到趴在身上的人变得安静,钟离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没事了,小羽,我已经没事了。你多久没好好睡觉了,嗯?休息一会儿吧。”
低沉平稳的男声,去了一分阴郁之气,竟也能安抚人心。
张明羽感受到钟离因为说话而胸腔微微震动,无不显示着这个那时鲜血淋漓的男人生命力正在一点一滴回归,一切都开始好转,让人终于能长出一口气。
“我没事。”他说,“先去给你弄点东西吃。”
张明羽一边说一边要拿开钟离的手直起身来,但对方显然并不愿意就这样让他脱身,依然紧紧抱着他,也不知道这个“受伤虚弱”的男人哪儿来那么大力气。
“不急。睡吧,小羽。”
张明羽其实确实很累很困,钟离倒了,有很多事情需要他处理,又不放心请护工照顾人,还要自己亲眼看顾着,就算他是超人也会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