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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一场大火,彻底烧穿了洛钦心里某样防线。他颓靡地往车上一靠,出了口气,“原来……原来全是假的。”
的确全都是假的,家人是假,朋友是假,就连自己十几年的人生也是假的。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在认真地把自己当成一个孤儿、认真生活、认真和一群监视自己的人相处。
“我身上流着和什么一样的血?”他转头看着水荔扬,在对方惊愕的目光里,苍白无力地笑了一下,“我是什么东西,你知道吗?”
他眼里的痛苦刺到了对方,连即墨柔也沉默下来,难得在这种场合没有说什么带刺的话。
那一瞬间,水荔扬忽然看到洛钦领口中有什么东西晃了一晃,他瞳孔骤缩,不顾边上即墨柔异样的眼光,扒开洛钦胸前的衣服,将那东西拽了出来。
那是一块小小的长方形铜牌,上面印着褪了色的风景画,整体已经氧化发黑了,看得出来是贴身佩戴了很多年的东西。
他先前从来没有注意到,洛钦还戴着这个东西。
“你……你这个,是什么?”
水荔扬盯着那块铜牌看了好长时间,才缓缓开口问:“你一直都戴着?”
洛钦看了看他手中的挂坠,机械地点头:“怎么了?”
水荔扬看看那坠子,又看看洛钦,好像要说什么,又最终没说出口。他把挂坠放了回去,轻声说:“上车吧,我们走。”
第23章血脉
洛钦没说话,走到了副驾驶,开门坐了进去。即墨柔也跟着钻进后排,从后面探出身子,看着正朝大门走过去的水荔扬,凑在洛钦耳边问道:“你俩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洛钦闭上眼睛,好像很疲惫的样子靠在车座上,也不再出声。
即墨柔就扭头去看水荔扬,只见对方伸手在那门锁上一拉,沉重的铜锁居然就这么被他徒手捏得解了体,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好像那不是一把锁,是自己的头盖骨。
水荔扬推开福利院的铁门,转身回到车上,一言不发地启动车子,挂挡,油门,径直开出了福利院。
身后的福利院被大火完全吞噬,火光撕扯着无边黑夜,将周围的空气扭曲成幻觉。那跳跃的火焰在后视镜中渐行渐远,洛钦眯着眼看了一会儿,不着痕迹地转开了视线。
汽车在黑暗的街道上行驶,乡道上没有路灯,夜里又降温下了雾,他们只能小心地穿过能见度不到十米的行车道,并随时注意着两侧是否会冲出来什么东西。
面前的暗夜里是仿佛虚空一般的深黑,车灯打进去宛如沉入了万米深的海沟,一点东西也照不出来,就好像四周环绕的都是浓重的胶体。
洛钦缩在座位上,没系安全带的提示滴滴作响。水荔扬叹了口气,只能自己伸出手,将洛钦那边的安全带拉出来扣好。
“水荔扬。”
洛钦忽然叫了他一声,他偏过头,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仿佛一夜之间憔悴下去的人,等对方开口。
“你到底知道多少?”洛钦的声音迷茫而沙哑,“不要瞒着我行不行?我现在是真的很难过。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监视我,最后又都因为我而死——他们什么都还没说,就全死了。”
曹芸死之前留给他那些堪称是诛心的话,变成石头压在他心口,闷得他喘不过气。
水荔扬眼中流露出一点悲伤,他低了低头,轻声道:“洛钦,我不知道你相不相信我说的话。”
洛钦翻了个身,看着他:“我相信,我现在还有选择吗?就算我不信,还能去问谁?”
他平静地叹了口气,说道:“你能告诉我福利院很早就不招收孤儿这件事,就说明你也不想瞒我。说吧,从现在开始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相信。”
水荔扬点点头,开了口:“卫蓝说得对,我确实是远山实验室制造出来的,那是远山成立之初就在构思的一个想法——方舟计划。我只知道这项实验宣称可以强化人体细胞,将潜在的、无法自行释放的力量直接开发到极致,各方面体能都得到大幅度提升,免疫力增强,即便重伤也不会引发细菌感染或死亡。三年以前,我和远山、军方正式签了三方协议,自愿参与实验。”
洛钦问道:“你为什么参加这种实验?从上世纪开始就有不少案例,但全都失败了,你不怕死吗?”
水荔扬苦笑着勾起嘴角,似乎回想起了什么久远的东西:“那个时候,我就是在重症监护室签的协议。那是我参加完高考之后不久,病得已经快死了,刚好熟人也在负责这个项目,就当还他个人情做遗体捐献了。”
说到这儿,他甚至忍不住笑了一声,“没想到再睁开眼睛,他们告诉我‘恭喜你,实验很成功’,我没死成。”мm??
水荔扬清楚得记得那个时候,那些人围着自己,脸被防护服遮得严严实实,他只看得到头顶渐渐熄灭的聚光灯,以及被放回托盘里的手术刀,叮当的碰撞声将他从幻境拉回了现实。
即墨柔听得目瞪口呆,不由得小声惊叹道:“我操,厉害。”
他终于理解了为什么水荔扬一直会表现得那么强,那种异于常人的力量和身手,的确不是普通人能有的。
洛钦却没从水荔扬的话里觉出好笑来,只是摇了摇头,说道:“原来是这样。”
“但是协议并没有明确规定实验成功后我的归属,这也是远山的一个失误。他们认为自己的技术还不成熟,我一定会死,所以只把我当成实验的小白鼠而已。”水荔扬说,“我从实验室出来之后,被纳入了军部系统。但因为年纪太小,上面决定让我接着上学。不过开学没多久,训练和任务就变得比学校考试还多,我平时基本上都是在外面参加特殊军种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