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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老太太可真是心疼你,这不又让人送了盅燕窝。”常嬷嬷笑得眯起了眼睛,打心里替姑娘高兴,女子在婆家的日子好不好过,还得看那家的长辈是否通情达理,太太虽然不好亲近,但也不是那种给儿媳立规矩的婆婆,老太太更是个和善人,有这样的长辈,便是夫君不成器日子也过得下去,更何况姑爷又极有出息,姑娘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萧时善坐在榻上,黑鬒鬒的乌发散挽着一窝丝,鬓边斜插了两支珠钗,身上穿了件丁香色小袄,领口有一圈浅灰色兔毛出锋,将肌肤衬得愈发白皙剔透,她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只手随意地翻动着账本。
听说大嫂也有孕了,当初生了苓姐儿,调养了好几年,如今有了身孕,自然是件大喜事,只是大嫂二嫂都有了身孕,倒把她这个没有半点动静的给显出来了,老太太如此照料她的身子,大约也是有些着急了。
“姑娘?”常嬷嬷唤了她一声,之前姑娘病得厉害,归根究底还是因为卞家那事,心病还须心药医,虽然知道这个理儿,但如何宽解却是个问题,姑娘性子倔,自己看不开,旁人说什么都不管用。
常嬷嬷就爱唠叨她,但再怎么唠叨也不见她能听得进去,自从听闻卞家的消息,姑娘就像绷紧的弦,一直拉着扯着,没个松弛的时候,好在那日姑爷回了凝光院,也不知里头发生了什么,不多时就传出了哭声,听到姑娘的哭声,常嬷嬷反而松了口气,哭出来就好,光这样憋着谁能撑得住。
果然那日之后,姑娘的病情不再反复,渐渐痊愈了起来,只是精神头不似以往,常嬷嬷只觉得是大病初愈的缘故,得给姑娘好生补补身子。
“拿过来吧。”萧时善把账本搁到一侧,放在了那迭抄好的佛经旁边,如今年关t将近,到了年底对账的时候,总是一团乱麻,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今年那场雨把田地给淹了,田庄那边都没种子播种,不仅没了收成,还得贴进钱去拾掇田地和买种子,其他的铺子,生意最好的那家绒线铺子跟往年差不多,纸墨铺子刚换了新模子制墨,还没有看到成效,另外几处产业,她忍无可忍地圈出了几个掌柜,决定找到合适的人就换掉,再不能白养闲人了。
常嬷嬷把燕窝搁到了萧时善面前,“姑娘趁热喝,能暖胃。”
萧时善捏着瓷勺,慢悠悠地舀了舀,“孙伯还在京里吗?”
“回去了,半个月前就回去了,拉都拉不住,说是回去给表……”常嬷嬷突然反应过来,赶忙停住了话,瞧了萧时善一眼,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这个老孙虽然人有些顽固,但也算忠心耿耿,之前姑娘给的银子已经送过去了,姑娘就别操心他了,养好身子才是正经。”
常嬷嬷不敢跟萧时善说老孙把银子全给扔了,一个子也没收,也不知他听谁说卞家出事全是因为姑娘招来的,当即恨红了眼,在那边破口大骂,恨不得把姑娘撕碎的架势,她回去了一趟被气得不行,幸亏姑娘没再去见他,不然也得吃一肚子气。
萧时善虽然不清楚后头的事,但她知道孙伯大概不会收她的银子,在孙伯眼里她就是攀龙附凤的小人,她的银子都是脏的,常嬷嬷如此说,想来是为了让她宽心。
冬月里发生了好几件喜事,一是大嫂有了身孕,二是罗夫人给罗英定下了亲事,定下的姑娘正是姚若薇,当年季夫人和罗夫人都相中的儿媳人选,兜兜转转还是成了罗夫人的儿媳妇,光是这一点都足够让罗夫人欣喜万分了,第三件事则是今年秋里辽东大捷,卫国公会回京过年。
家里喜事不断,老太太也是心情大好,但总有点事让人不那么高兴,就比如季夫人说要去净慈庵住几日这事,老太太对此就有些意见,越是到年下府里的事情越多,她这个国公夫人当了甩手掌柜不说,竟然还要把三郎媳妇儿也带过去,这是非要搅得夫妻分离她才甘心啊。
在此事上,老太太是真的冤枉了季夫人,往年这时候季夫人都会去净慈庵小住几日,已经是惯例了,萧时善去呈芳堂请安的时候听闻了此事,心中一动,便跟季夫人提了一句。
“你要跟着去?”季夫人有点意外,不由得打量了她几眼。
重阳节后,萧时善来呈芳堂的次数明显少了很多,到后来更是十天半个月都不来一次,怎么看都有点过河拆桥的意思,但她来不来似乎也没什么要紧,之前见姚若薇跟季夫人聊得很是投机,比她要讨季夫人喜欢,她也就来得少了。
眼下逢着十五,萧时善便来走了一趟,听季夫人和程姑姑说到要去净慈庵,这才动了心思,“太太不是说我心浮气躁么,去那边静静心也好。”
季夫人狐疑地看了她几眼,旋即收回目光,点头应允了此事。
萧时善是试探性地问了一下,当得到季夫人应允,她不知怎的眼圈有些泛红,忙垂下眼睛轻声道:“多谢太太。”
待萧时善离开后,程姑姑说道:“太太要带三少奶奶去净慈庵,老太太怕是会不高兴。”原本太太这般说走就走的行为就让老太太有些意见,这下好了,还把三少奶奶给捎上了,老太太那头不知道要怎么想呢。
“无妨,只是去小住几日,算不得什么事。”季夫人倒是奇怪萧时善会说要去静心,以前虽说是心浮气躁地定不下来,但是精气神十足,现在嘛,身上的劲儿全是散的,“近来有什么事吗?你瞧她那个样子,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没听说有什么事,兴许只是夫妻之间闹了点别扭。”程姑姑不太清楚这些事,而且她看三少奶奶只是消瘦了些,其他的地方瞧着倒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