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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相对比,萧时善只觉得越发难以忍受,回到凝光院,她把常嬷嬷唤到了近前,开门见山道:“嬷嬷可还记得当初给母亲打理田庄商铺的那些掌柜?”
萧时善口中的母亲是指已故去的梅氏,她母亲是外祖父的独女,嫁妆相当丰厚,听常嬷嬷说除了表面上的嫁妆,外祖父私下还给母亲塞了三万两的银票压箱底。
萧时善不清楚外祖父的生意做到何种程度,但能拿出三万两银票给女儿压箱底,足可见一片爱女之心。至于后来这银票用在了什么地方,她就不得而知了,反正她是一文钱没见着。
不提这不知去向的三万两银票,梅氏手下的掌柜管事也是个顶个的精明强干之人,只是陈氏进门后,把梅氏的嫁妆拿过去打理,便把那些管事挨着换了。
“姑娘的意思是?”常嬷嬷的男人就是梅氏手下的管事,原先帮着打理田庄,她对其他的掌柜自然熟悉,只是陈氏当初把人都辞退了,已经好些年没联系了。
“嬷嬷若是还记得,不妨先找找人,看他们是否还愿意回来。”萧时善此前便想过,也正是因为想到好些年不联系,其中的变故太多,有本事的人在哪儿都能站得住脚,若是人家已经另谋高就,又怎么愿意再吃回头草。
常嬷嬷欣慰地笑道:“姑娘要想把人找回来,他们肯定愿意,好几个都跟着老太爷干过,老太爷对他们有提携之恩。”
听到前半句,萧时善不由得抬了抬头,还以为自己有多大优势,可听完后半句,就收回了那点好奇。她没见过这世上有多少重恩义之人,只听过树倒猢狲散,用恩义去锁人,还不如砸银子更实在,而且她自忖自个儿也着实没有什么恩情好讲,若是他们做得好,不亏待他们就是了。
提起老太爷,常嬷嬷的话头就有些止不住,萧时善这位外祖父也真算得上一位奇人,家里本是略有薄产的耕读之家,却出了个不喜读书专事商贾的人,士农工商,商排最末,不去捧着圣贤书,非要去学下等人行商坐贾,这在老辈眼里可不就是自甘堕落。
不知怎的就闹到要赶出家门的地步,兴许想着若是生意亏了赔了,也就知道回头了,可偏偏外祖父还是个生性豁达百折不挠的人,买卖虽是有赚有赔,但愣是让他一步步做大了。小商贩算不得什么,若是由小商贩到大商人,便是权贵也要搭一搭眼了。
“每年账目会审,那些个分号掌柜聚在一处谈论生意近况,谁说真话,谁说假话,哪个夸大其词,哪个弄虚作假,没一个能瞒得过老太爷的火眼金睛。”常嬷嬷想到那时府里大摆宴席的盛况,心里满是唏嘘,老太爷那样一个能人唯独子嗣不丰,膝下只得了小姐一个女儿,当初老太爷来京做生意,本是带小姐来见见世面,谁想到小姐的终身就这样搭了进去,可要不进京城,不嫁进侯府,又哪来的姑娘,可见这世上的事是早有注定。
萧时善很少听常嬷嬷谈起外祖行商之事,此刻听得颇有兴致,又见常嬷嬷说着话情绪低落下来,便知是想起她母亲了,“我以前常翻的那些木料画册是?”
常嬷嬷叹了口气,“那是老太爷画给小姐玩的,小姐舍不得丢,就一直带在身边。”
外祖父如此宠爱女儿,她母亲怎么就被她爹给哄去了呢,萧时善支着下巴暗自思索了一番,也许她爹当初也有那么几分真心,只是这点真心就跟柳絮似的,风一吹就散,抓都抓不住。
“姑娘不去瞧瞧姑爷?”常嬷嬷本要走了,又停住脚步多了句嘴。
萧时善收回心神,拢了拢衣袖道:“他有什么好瞧的?”
“前天晚上姑爷用完饭就走了,当时我还纳闷,天都黑了,怎么不在凝光院留宿。”常嬷嬷自顾自说着话,没瞧见萧时善的神色愈发不自然,“这两日也没来过凝光院,该不是姑娘又……”
萧时善打断道:“什么事都没有,他也好得很,不过是略感风寒,兴许早就没事了。”
那晚她也以为他要留宿,可用过了晚饭,他却披上大氅要走,临走前还说什么,“好生歇着吧,免得过给你病气。”
这是关心她的话么,既然怕过给她病气,早干嘛去了,还来凝光院做什么。她看着他走出去,回头再看桌上还没来及收拾的碗碟,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常嬷嬷诧异道:“姑爷感染风寒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别是去接姑娘那日冻着了?既然这样,姑娘就更该去走一趟了,哪有这样不闻不问的。”
“我去顶什么用,合该请大夫去看看才是。”萧时善真不觉得他有什么大碍,她病得下不来床那会儿,他不也没来瞧她么,如今他不过是偶感不适,又不是卧床不起,等他真病到那个份上,不用旁人说,她也自会去看。
常嬷嬷摇头道:“姑娘自己拿主意吧,我是劝不动了。”
此后一连数日,萧时善更是连李澈的人影都摸不着,不知他在忙些什么,或许并没有要事可忙,只是不爱来凝光院罢了,她捏着账本分了分神,心道他爱来不来。
不过她也忙得很,在呈芳堂的时间越来越长,有时在暖阁看账本,有时到花厅那边听季夫人和葛夫人处理事务,还要去荣安堂给老太太请安,要是碰着哪家有宴请,又得装扮得体地去赴宴,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的,竟无一日闲暇。
这日去荣安堂请安,云榕起了兴致非要去坐冰床,一个劲儿跟老太太跟前撒娇。
“金水河上结了尺厚的冰,到处都是坐冰槎,拉冰床的,好几家姑娘都去玩过了,老祖宗就让我们去玩一下吧。”明明几个姑娘里,云榕的年纪最大,但撒娇这回事还得看天赋和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