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盯着桌上那张信笺,跃然于纸上的,是姜思之亲手抄录下来的。
那是当初他在姜正则书房里写的和离书,一字不差……
“姜思之……你好狠的心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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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姜正则带着大军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叛军前到了玉阳关附近。依照探子送来的情报,镇平王的兵马怕是这两日就会到达玉阳关附近的大雅丹山。
十万大军已经分成了四拨,两万人引敌,一万人封路,五万人埋伏至山头,剩下两万留守营地以防生变。
在行军的路上,姜正则就已经叫人将分批的任务散下去,也叫个统领跟将士们言明了引敌的危险。
姜正则原是打算叫大家抽签的,毕竟这回等同于去送死,不愿意也是人之常情。但当统领把话带下去后,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竟然有一半的人都站了出来愿意跟着姜正则诱敌。
用这些将士的话来说,将军都不怕,他们怎么会缩在后头呢,既然已是随军出征之人,又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因为自愿请战的人太多,最终还是用了抓阄的办法选出了两万人。
队伍既然已经分好,姜正则和另外两位将军商量过后决定让大家在营地修整半日,待夜黑风高之时才领兵出发。
西北的天暗的比京城里晚些,夜里就要出兵了,这顿饭用的时间比往常显得格外久,明明已经过了饭点了,但还有许多士兵捧着碗一口一口扒拉着,竟像是要把下半辈子的饭通通吃进腹中一般。
驻地最中间的营帐是姜正则、姜修远和另外两个将军用的,此刻四人还有其他几名副将也正在用着吃食。都是在死人堆里爬过来的人,营帐里的气氛到底比外头轻松一点。
外头的天色也暗了下来,距离夜半出征也就两三个时辰的事儿了。姜正则开始打发众人回去休息,养精蓄锐,明日才能有精神好好打仗。
姜修远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一坛子酒,还有几只酒盏,他背对着众人将斟满酒,将酒盏一只只分至每个人的手里。
姜正则看着儿子端过来的酒,微蹙浓眉,显然不觉得这会儿是个饮酒的好时候。
姜修远怎么会不清楚自己的亲爹在想什么,面上还是那样没心没肺的笑,露着一口白牙:“就一碗酒,过了明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喝了。”
明明是残忍无比的话,他却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贱兮兮的说了出来。
但这话也没说错,今儿这片营中满满当当的挤着那么多人,谁知道明天会多出多少空着的帐篷呢。
姜正则接过碗,对着姜修远的用力一碰,仰头一干而尽。他用舌尖舔了舔嘴角的酒渍,咂嘴道:“这西北人的酒味道可真不怎样,到底不比咱们京城的好。”
其他人讪讪一笑,也将酒喝下。
酒也喝了,姜正则又开始叨叨大家快去休息,许是年纪大了,竟有些喋喋不休的架子,活脱脱就是一个嘴碎的老婆子。
姜修远笔直的站着,也不挪步子,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看着他说话的声音渐渐轻了下来……
“这……这酒后劲……还挺……”姜正则觉得脑袋发晕,眼前都是交叠的人影,他心觉不对,可话都没来得及说全,整个身子就冲一旁重重的栽了下去,彻底没了动静。
营帐里剩下的人瞧了瞧那个倒在地上的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一名副将小步凑到姜正则的身旁,费力的将他的身子翻了过来,蹲在一旁看了看,见他的确已经不省人事才抬头冲其他人比了个手势。
这回大家都开始动作起来,拿出不知道藏在哪儿的锁链,上去将姜正则的手脚仔仔细细的绑了起来,又使劲拽了拽,确定将人缚紧了动弹不得。
将人收拾妥当,姜修远早已经收起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一撩衣袍单膝跪了下来冲大家抱拳,正色道:“姜修远谢过各位将军!”
一名也有些年纪的将军连忙将人扶了起来,“姜小将军何须行如此大礼。时间不早了,你快些去休息吧。明日……明日切记要小心啊!”
这名将军家里也有一个半大不小的儿子,看着面前这个唇红齿白的年轻人,竟也有些失态的哽噎了。
姜修远应声,又把眼神投向一旁的两名副将:“还望两位副将替我照顾好父亲……他醒来若是生气,还望诸位替我美言,叫他少骂我几句。”
他的嘴角勾着笑,双眸光流溢彩般夺目耀眼。偏偏就是他这般云淡风轻的样子,却叫营帐里的武将大汉一个个都红了眼。
子时过半,营中开始响起此起彼伏的号令声,这是要整队出发了。要攀上雅丹山埋伏的五万人率先集合完毕,由一名将军带队先行出发,摸黑上山。
营地另一侧,负责诱敌冲锋的两万人也都戎装加身手握兵刃整齐排列着。所有人笔挺的站着等待统领他们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