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上书,茉莉站起来,捏起被角裹住宋太太露在外面的脚,想扶她躺下,怕惊扰她,隻掖瞭些被子。时间不早瞭,她也该回瞭。
又怕宋太太醒过来找不到她,茉莉呆坐瞭会儿,屋裡清香袅袅,她又点上一支。
撑著头看瞭会儿书,睡意沉浮,手上虚绵,头重重垂下,她猛地惊醒过来,看窗外,太阳西斜,从树梢上疏漏而出,打在陈旧的窗棂上,泛著红晕。
茉莉再次望向床边,宋太太呼吸绵长,重新将滑落的被子贴上她,灭瞭屋裡的燃香,然后走出瞭房门,转身轻轻合上。
她到院裡找武罗,想嘱咐几句再离开。左右都找不到,她在院子裡小跑几步。
她跑得气喘吁吁也没找到人,再不出来太阳都落山瞭,她还怎麽回傢,不得不喊瞭几声“武罗”。
声音细细的,像晨光裡婉转鸟啼。
也惹得庭院裡浇花的男人停下动作,转过身来。
远远的,茉莉注意到一个从未见过的,身形修长如苍柏般挺拔的男人,手裡拎著一把银质洒水壶,看著自己。
丝白衬衫,粗麻佈鞋,也被他穿出瞭脱俗的味道。
大抵以为他是傢裡哪个她没见过的雇佣。茉莉停下脚步,慢慢走近他。
仰起一张娇俏秀丽的脸庞,轻轻问道:“你好,知道武罗在哪儿吗?”
第三章
偌大的平城,见到他的人无不恭敬地喊一声“戴先生”,用著巴结的,讨好的,各式的语气,那眼睛裡贪婪的,谄媚的神情,看的多瞭,也厌烦瞭。眼前这张脸,这双眼睛,明净纯洁,稚气天真,不沾惹半分算计,明明白白坦坦荡荡,不带任何索取,也不怕被人看。
戴远知将洒水壶挂去墙上,随著他的动作,茉莉留意到那面墙壁上的牡丹图是由玛瑙,绿松石,玉髓等宝石镶嵌而成的,却隻是用来挂瞭几个洒水壶,和几把松土用的工具,实属大材小用。
茉莉这麽想著,见他并没有答话,隻半倚著墙面,看著她。要说是看,这目光又不单隻是看那麽简单,更像是审度?茉莉不确定,或许他是没听明白,正当准备再问一次时,男人开口瞭,“我带你去。”
他声音温温的,穿著谈吐,和平常人傢的下人大不相同。茉莉疑虑著,又想,其实武罗长得也好看,虽然不能同眼前这位比。从宋太太别具一格的审美品味也能看出来,她挑选的佣人自然是最好的。
这麽一想,心裡的疑虑也就打消瞭。茉莉道瞭声谢后,又觉不妥。下次来看宋太太,再见到他,总不能这样没有称呼的乱喊,太不礼貌。似随意般问起:“你叫什麽名字?”
戴远知正要迈步往前走,闻言一顿,侧头看她的时候,馀光瞥到几株直颈矗立的红花。
石蒜花,又叫彼岸花。佛曰:“彼岸花,开一千年,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定因果,缘注定生死。”他从不相信这些梵语,当下却不知怎麽的,突如其来的,浑诌出一个名字:“赤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