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呐!”
第二天早上,方重勇足足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瞥了一眼瘫软在床上累得没醒,俏脸上还带着泪痕的阿娜耶,忍不住露出微笑。
亏她还披着一张“胡姬”的皮呢,战斗力弱爆了,果然“职业”属性的加成是不可忽视的。
胡姬的战斗力源于日夜练习舞蹈,而不是什么血统。
他洗漱好来到宅院的小堂屋,就看到顶着两个黑眼圈的张弥,在何昌期带着压迫的注视下,精神萎靡。屋外虽然是艳阳天,可是他脸上却只有疲惫。
“张公台一大早就来拜访本节帅,不知道所为何事啊?”
方重勇懒洋洋坐到一张铺着软垫的胡凳上,轻描淡写问道。一旁的何昌期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又死死捂住嘴。
这一幕弄得在堂屋内吹了一晚上冷风的张弥一脸尴尬,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面露强笑道:“方节帅说笑了,在下昨夜有急事来拜访,听闻节帅已经歇息了,便在此等候,不敢惊扰节帅。”
张弥的态度很谦卑,跟昨夜晚宴上的冷漠表现截然相反。
堪称是前倨后恭了。
“去门外挂个牌子,就说本节帅今日闭门谢客。”
方重勇对身旁的何昌期支会了一声。
“喏!”
何昌期领命而去。
方重勇这才打量起张弥来,他似乎是挨了一耳光,嘴角处的淤青若隐若现,头乱蓬蓬的,样子显得有些狼狈。
“方节帅,其实昨夜在下不便当面禀明内情,请节帅见谅。这些是张氏支援安西远征军的粮秣清单,今日便会送去大营。”
张弥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将其交给方重勇。
“噢?那倒是有点意思。”
方重勇接过信封,看也不看就放到一旁,漫不经心低头看着桌案,似乎在等待张弥的所谓“解释”。
“节帅,张氏给远征军粮秣,支持出征西域,这個我们一点意见也没有。
可是,入股节帅提的那个西域商贸许可证经营,我们张氏还有很大顾虑。”
张弥低声说道,似乎有什么事情想说,又不太方便开口,旁敲侧击就是不肯直接上垒。
“凉州安氏的权力就那么大,大到你们被他们钳制成这样,都不敢开口跟本节帅说实话了么?”
方重勇冷笑质问道。
听到这话,张弥先是一愣,随即面露苦笑道:“节帅说得不错,安氏正在谋取朝廷换帅,或许节帅攻克西域之后,安氏便会有人来摘桃子。所以他们欢迎沙州大户支援远征军,却不希望我们参与节帅主导的事务。”
果然不出所料。
方重勇微微点头不置可否,心中却是感慨,一直以来的疑问终于实锤了。从这次凉州安氏不肯派家族子弟参与远征军,就能看出来端倪。赤水军中对阵吐蕃时积极参与的安重璋,这次提都不提远征军的事情,更别说参加了。
这次远征西域,自大唐开国以来便盘踞凉州一百多年的凉州安氏,乃是受损最大的利益相关方。过去的时候,凉州安氏凭借自己出身昭武九姓,在葱岭以西那边有些人脉,在西域商贸中占据了地利与人和,捞了很多好处。
昭武九姓就是月氏人的后裔,这个群体关系网很复杂,族群规模也很大。阿娜耶的母亲就是出自其中,但能说阿娜耶是凉州安氏的熟人么?
这种人脉,就类似于某人表哥的大嫂家的二弟的同事家的保姆娘家人一类。不是建立在血脉人缘上,而是建立在互利互惠上的利益纽带。
西域的昭武九姓,需要凉州安氏在大唐高层的关系网,凉州安氏也需要西域的昭武九姓持续为他们提供相对低廉的西域货物。
而方重勇这次想做的,就是建立以“许可证”“参股分成”“利益风险均摊”的模式,让整个河西的中上层都能参与进来。不仅可以扩大商贸规模,而且还主导了游戏规则。
这极大损害了凉州安氏的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