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歌笑中带些苦涩,“苏蕙有丈夫窦涛,是前秦苻坚名下的一员大将,镇守襄阳,因苏蕙性急,善妒,遂去宠爱一名妾室,赵阳台,苏蕙很生气,不愿意与窦涛去襄阳,窦涛带着赵阳台走了。”
“之后的几年里,苏蕙有心悔过,写下八百言的璇玑图,纵横反复皆为文章,才情之妙,超古迈今,她将此图送与襄阳,窦涛看后心生愧疚,将赵阳台送至关内,重迎苏蕙入襄阳,两人白发终老……”
末了。
玉歌叹了一声,“只不过这天下的男人,喜新厌旧才居多,又有几人如窦涛一般。”
洛书道“这曲子流传很广?为何我是第一次听?”
玉歌道“这曲子多是闺中幽怨,极少有女子愿意唱,恩客们不愿意听。”
洛书忽然话锋一转,“她是宫中人对不对,身份地位崇高,极受重视。”
“……是”
她话锋一转,突然又回到了案子上来。
玉歌一时没反应过来,当话说出口时,低头无奈笑笑。
“或许她幼年时遭遇了家庭变故,父亲在高中之后抛弃了她们母女二人,像所有的狗血桥段一样,母亲得病,因没有钱,不治而亡,她被你阁中人所救,经年之后,送到了皇宫……”
玉歌半垂的眼眸动了动,“为何会是她家中变故?而非她被抛弃?”
洛书清凉的眸子紧紧的盯着她,末了倏然一笑,“若是她被抛弃,那么入宫后,就完全是颠覆性的身份地位了。”
玉歌并不看她,目不转睛的望向窗外。
“她是可怜人。”“她也是个可怜人……”玉歌漆黑的双眸看向窗外衣衫褴褛的女子。或许在多年前,她也曾是别人的羡慕的娇艳女子,也曾是父母亲头上的明珠。奈何遇人不淑,所嫁非人!才会到如今这般沦落街头卖唱,温饱不定,孤苦无依。洛书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觉心头一痛。徒生出些许悲凉来。若有有情郎,谁愿如此。末了,她缓缓开口“若仅是如此,那么她只需杀该杀那一人,何故后来那十条人命都要夺去?”玉歌沉默。“蓝鹊是你情报司里的人,死的那十个三品以上的高官,又都是男人,如此,你有什么解释吗?玉歌。”洛书目光炯炯,盯着玉歌。片刻之后。她叹了一声,“不错,她做的这些我都知道,但却无法阻止,那些男人确实可恶。”“之前的事,我可以不管,但郭副使,并非她们口中的负心之人,为何要杀他。”洛书想起郭维父亲脸上沧桑的皱纹,胸中憋闷。在叶沉信给的消息时,已隐隐知道一些死去的官员或多或少都有一些劣迹,但郭维不同,他一心沉迷占卜之术,除却一个还未过门,便已死去的未婚妻之外,并没有做恶。玉歌将她冷漠的审视看在眼里。“蓝鹊虽是我情报司里的人,手中掌有一支情报网,倘若她要去查谁的资料,易如反掌,况且,她现在已经从凌霄门除名。”“她现在在宫里?”“是”“那苏小晚呢,她为什么杀郭维的未婚妻?”玉歌长舒一声,“南山师叔的事,比较特别。”她说到特别两字时,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特别?”洛书忽然脑中涌上苏小晚那张不辨雌雄的脸。难不成,她是……她想了想,方才道“我听说你门下众人极是神秘,与阁中众门徒不同,因身份特别,所知人并不多,为何蓝鹊会与苏小晚勾结。”玉歌笑了笑,“我凌霄一门虽是凤栖阁分支,却只受命于阁主,为了保护阁中秘密,阁中传下来的密令全数单线。许多事情,我也只是知道一部分。蓝鹊在入我门下时,曾被南山师叔所救,因其根骨不佳,学武受限,便送到我这里,你说,对于一个这样救命之恩的人的要求,她会怎么做。”她说的这个“她”,是指蓝鹊。关于蓝鹊的身世,她之前所了解的一部分是真的。薛城将她囚禁了几年,被苏小晚所救。那么郭维的死,到底与前十桩案件一样,还是临时起意,又或是苏小晚的报复呢。回去的路上,洛书一直在想。陈韵,郭维,苏小晚之间,究竟是怎样的关系。而真正的执行者,与蓝鹊难道真的是单单执行苏小晚的命令吗?四年前死去的那些官员,与苏小晚究竟有没有关系?这种既不属于情杀,也不属于愁杀,仅仅是凶手变态心理起了作用的案子,突破口究竟从何处寻!“在想什么?这样出神”一双玄色龙螭靴映入眼帘。洛书一抬头,正对上多日不见的赫连玦。他眉目舒朗如关山明月,带一股天地间浩荡男儿之气,这一身玄色衣衫竟然穿出如此大气之感。透过他宽阔的肩膀,洛书看见他身后站了一个中年男人。那男子眉稍眼角都带着慈祥之色,只不过常年受西北风沙的脸上,已生出些浅浅的皱纹。中年男子看她的神色,竟然出奇怪的熟悉。她对着那人浅浅一笑,随即恭敬又疏离的退后一步,“赫连皇子。”赫连玦将她的疏离现冷漠看在眼里,眸中痛意更盛。自入长安城以来,两人见面次数屈指可数,每次话都说不了几句,就被她生生打断……她究竟是真的忘记了,还是……赫连玦将心中那个疑问压下,看她的目光更加笃定。“下个月初,我就要回燕京了,不知下次相见,何年何月。”洛书心头一惊,想到之前叶沉曾说过,金国使者会等到六月或七月才离开长安,而如今才二月中,难不成要提前了,还是金国内发生了什么?“下个月初?这么快”洛书惊问道。赫连玦见她的惊愕看在眼里,浅浅一笑,低醇的嗓音如同西北关外的风吹过大漠之上的风沙。“燕京出了些事情,我需要回去除理,
最多三个月,我还会再回来。”洛书看他那副样子,心知这家伙肯定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但又不知该如何接话。她对赫连玦的印象并不太坏,表面上看上去是个谦谦君子,但实际上……实际上能在金国一众龙章凤姿的皇子里脱颖而出,一举夺位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呢。她心叹,都有自己的难处,前世已矣,原来的洛书不管与这人有何种恩怨,那都是过去式了。现在的她,只想秉承着心无旁骛的精神,查案。一日找不到云州城破的真凶,就不能将他与凶手划上等号。她抬眸迎上赫连玦的眼睛,竟发现他双眸竟然中琥珀色的,眼中带着浅浅的笑意,还有一丝意味不明的东西。洛书一笑,“若皇子不嫌弃,在下愿做东为皇子送行。”赫连玦道“但凭洛大人吩咐,不过艳俗吵杂之地洛大人定然不喜欢,不如去洛大人府上如何?听闻贵府后院一条曲水流觞亭,长安人好饮酒赋诗,我一直想见识下,奈何没有机会。”洛书眼角一抽,心想,我怎么不知道后院哪里有什么曲水流觞亭呢。上次你想去赏梅花,结果和叶沉那家伙到我家后院打架斗殴,赔了几十两银子不说,还挂了彩。赫连玦见她脸色古怪,知她心中还在为上次除夕之事心有余悸。他赶忙举起双手,“这次保证不打架斗殴。”洛书见他一本正经,不觉得失笑。“好,就明日吧。”……刚一进门,便见小桃兴奋的跑出来。“大人,你官复原职了。”洛书笑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小桃道“晌午的时候就回来了,听说你去了楚王殿下那里,宣旨的太监一开始还想将你找回来,一听您在楚王那里,也没敢吱声,象征性的念了一遍留下旨意让你谢恩就窜了,哈哈。”洛书拍拍她的脑袋,“外祖母的身体好些了。”小桃点点头,附耳低声道,“小姐,你给的那块玉佩还真好使,果然是医圣的手谕,两日未到就有人亲自上门,并且送来了药,外祖母吃了见好,托我谢你。”原来小桃临走前,洛书想起了伯颜之前所赠与的玉佩,想到他医圣之名在外,起死人,肉白骨的名号,定然也不是浪得虚名,只是将那东西给小桃,若能找到他名下的医馆,则将此物递给那馆主瞧瞧便是。没想到还真能将老人家治好。洛书想着若有机会再次他一次,定然要好好谢谢他。小桃忽然间想起了什么,赶忙拉着她转了一圈,“哎呀,都怪我,不该在这时候离开你,听说楚王殿下摔断了腿,你没事吧。”洛书被她绕的头晕,心想这丫头可真是后知后觉。“没事,不过遇到一点小麻烦,没伤着。”小桃一脸劫后余生,仿佛那日遭遇袭击的人是她一般。“还好还好,否则我岂非要一辈子心之有愧了。”洛书原本有些晦暗的心情,也变得明朗起来,揶揄道,“心知有愧也没见你少吃呢,我看你又胖了。你的夫君以后要多赚钱才是,否则岂非被你吃穷了……”小桃一听哈哈大笑,忽然压低了声音“放心,小姐有财主呢,吃不穷的。”洛书知她打趣自己,也不做理会,径直向屋内走去。春光柔软如匹练一般倾泻在西窗之上。碧纱窗上,映着点点欲开的梨花,有阵阵香气扑鼻而来,自那光影斑驳里,有人浅笑的坐那里,单手执棋,含笑不语。那人红色宽大衣袍,随着穿帘入户的春风,微荡。他听到门外声响,抬起头来,烟飞飞逝的双眸,笑意微涟,展眼间,窗外春光瞬间失了颜色。这般魅惑至极的容颜阿,如遗落人间的谪仙。他放下那棋子,对着她招招手,“过来!”洛书看了一眼他腿上的带子,缓缓上前。有什么东西,在看不见的地方生根,如同此时发酵一般的空气,连穿窗入户的梨花淡香,都充斥着微醺的味道。“你不好好在府中养伤,跑到这里来做什么?”不知何时,那句“殿下”,变成了“你”她站在他三步远的地方,俯视着他。叶沉露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再次招手,示意她上前。洛书无奈,只得再靠近一步。叶沉孩子一般的拉住她的袖口,摇啊摇啊。
“半个月后在木兰围场,皇兄会带着皇室宗亲去春闱,你,陪我去好不好。”
洛书道“是你让陛下对我官复原职的?”
叶沉一笑,拉着她坐在身边。
“不是,是他自己知道你在查郭副使的案子,才下的旨意,不要把他想的太简单,陛下没有你想的那般昏庸。”
“好,不过我还有件重要的事情,没有解决,等我处理好这件事情,就陪你去。”
“可是查到了什么?老七说你脸色不太好。”
洛书想了想,自己回来的时候见到叶霁了吗?好像没有呢。
“是找玉歌确定了一些事,不过现在还有一些东西没有缕出头绪,或许很快会有结果了。”
“需要我做什么?”
某人觉得让女人在前面冲锋陷阵,自己活的像只米虫,有点不太好意思呢,腆着脸问了一句。
洛书想了想,“能不能入宫查个人?”
“谁?”
“蓝鹊!”
“你是说她炸死入了宫?”
叶米虫虽然这几日懒得要命,但关键时候脑子转的还是可以跟上她的速度的。
“我怀疑,她就在宫里,隐藏在某个人身边,或许,对了……”
她忽然想起什么,一个箭步窜到了书桌前,翻出那一沓子资料。
找到了第一个死者。第一个死者,梅江怀,四十岁,正一品,户部尚书。死于隆庆十三年,正月十五。(发现尸体的时间)
诗句是:怀叹嗟,伤中情;君无家,朗镜明。
“姓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