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琏几个等不及去贾母灵前磕头,便被判了充军发配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合着贾琏一起发配者,还有荣府大老爷贾赦,宁府贾珍父子。
从此,贾琏这个曾经鲜衣怒马,风骚无限的世家公子。变成了一个被人踩在脚下的囚犯,在荒凉的边疆之地苦熬苦煞。
许久之后,贾琏已经熬的麻木,只有心底还有那么一点期待,希望皇家能够突发善心,饶恕贾府。
也希望他一力保下的二叔,能够寄来喜讯。
这些年下来,贾琏已经不抱希望了。在他心里,大约二叔境况也不好,否则怎会十年之间毫无音讯。
可是,他心底任然存着那么一点点侥幸,或许一日他就能够脱离灾厄,否极泰来。
这一点点侥幸心理,让贾琏虽然身如败絮,也没想过自绝于世。
这些年,他习惯性放下尊严,每月腆着脸去乞求戍边将军,向他借阅朝廷邸报,希望能够获得一点贾府的信息。
这一熬,就是十年,人之将死,总算得了消息。
原来贾府虽然被封,但是他二叔贾政父子们却沐浴皇恩幸免于难,虽然被撵出了荣国府,却是圣上慈悲,赏赐了盘缠,府里也保留了祭田祖屋,一家人扶着贾母棺椁回金陵守孝去了。
时至今日,贾琏已经在寒风凛冽风沙滚滚的边疆磋磨了十年。
整整十年,贾琏熬白了头发,熬坏了身子,整个人老迈不堪,奄奄待毙。
二叔一家竟然在十年前就逃脱了牢狱之灾,成了耕读之家?
自己一家呢?
却是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如此天差地别,让贾琏痛彻心扉,哀痛欲绝。
当初不是说好,贾赦父子承担一切罪责,尽最大可能开脱了二房,图的是今后有个退路,有个照应。
二叔贾政当时也甚感动,当着兄弟子侄发下誓言,从此两房亲如一家,同甘共苦,守望相顾。
一直以来,贾琏以为当初的计谋失败,二叔一家也身陷囹圄。却原来二叔一家早在十年前就被无罪开释了。
他父亲贾赦为人虽然混账些,贪财好色,对儿女不慈,却是极尽孝道,友爱兄弟,即便被排斥到边角之地,也从没缺失过兄弟子侄的供养。更加没有亏待过二叔,任凭二叔对于府中资财予取予求,任意挥洒。
如今,二叔一家既然早就获释,家里尚有余资,却一不来迎接父亲棺椁,二不寄来寒衣。
回想当初一路的艰辛,贾琏不由珠泪滚滚。
当日发配,贾赦因为年纪老迈,骄奢淫逸许多年,早被酒气女色掏空了身子,一路上花光了贾母临死所赠三千银子,也只是勉强支撑到宁古塔,不过三月,贾赦因为不惯边关苦寒,死在冰天雪地里。
贾琏当尽了身上皮毛厚衣服,也不够替贾赦买一口薄棺,还是贾珍父子跟贾琏亲厚,将剩余的盘缠银子拿出一半贿赂看押校尉,这才替贾赦买了棺木,寄存在衙门后面的义庄里。
贾琏与贾珍父子相依为命挣扎了三年,贾珍也一病不起,缠绵病榻三月,无药无医,生生的熬干了。
贾蓉这回为了给父亲治病,身上盘费化个精光,若非后来替换的宁古塔将军祖上曾在两位老公爷认识,出资替他置办了棺椁,贾珍这个侯爵老爷死后只怕得篾席裹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