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行云顺着他的思路说下去:“那7号傍晚下山的两个人,就是吴小霜和吴耀文?”
一瞬之间,他脑海中闪回许多画面。
吴晓霜握住他的手说‘请您一定要帮忙啊楚警官’
吴晓霜泪眼婆娑的说‘我们打算年底就结婚’
吴耀文憨厚而腼腆的说‘是我应该做的’。
这对父女的到来是向警察求助,但是谁也不知道,那一天他们相互依偎着走出警局后,是否回过头向警局高楼投来目光深厚沉重的一瞥——
楚行云用力拨了拨头发,又立刻否认自己的推测:“不不不,站不住脚,先不说吴晓霜没有杀害孙世斌的动机,就算她把自己的未婚夫杀了,尸体在哪儿?她为什么还要自投罗网来报案?先发制人吗?你也见过这个女孩儿,她不具有和警察交锋的强大心理素质和手段。”
傅亦紧接着说:“但是你反向推,我可以断定孙世斌7号那天没有回家,回到他家里的人不是他,如果孙世斌七号之前就死了,但是却被制造成7号还活着的假象,这样做谁受益?只有吴晓霜,只有证明孙世斌一直活到了七号他和吴晓霜分手,警察才不会注意到吴晓霜,不然制造孙世斌7号还活着的假象毫无意义。”
楚行云貌似被他说服了,在黑暗的包裹下陷入深渊般的思维风暴之中,“你的意思是,吴晓霜说七号和孙世斌下山,咱们以为孙世斌八号失踪,事实上——孙世斌或许在六号就死了?”
这样一来,所有的案发时间点就被完美的遮盖。
傅亦郑重点头:“没错。”
“有证据吗?”
“没有直接证据,但是我有把握。”
楚行云把那碗完全冷掉的面端起来,完全没了吃的欲望,但还是意思性的又吃了两口,直到胃里打了铁一样再也吃不动,才把碗放下,看着大放异彩的珍珠塔,说:“那就审吧。”
傅亦点点头,没说什么,其实他清楚,楚行云做这个决定不容易,因为对象是吴耀文,他口中‘菩萨’一样的人物。菩萨丢了女婿这事儿也闹得挺大,报纸上都通报了,如果他不给各方各界一个强有力的交代,如果他给菩萨面上抹黑,那他后半辈子都将活在舆论的风口浪尖上,和自我的内疚反省中。
楚行云其实还保有一颗赤子之心,因为他深陷泥尘污垢,所以他特别的善待且珍视流落在恶与丑中的美与善。吴耀文俨然拥有着如今社会中不可多得的善良,如果他没有陷入孙世斌的案子当中的话,楚行云依旧会把他喊作‘菩萨’。
楚行云不信教不信佛不信权,他只信善。
现在,他就要亲自拷问吴耀文的善良,或许还将亲手摧毁吴耀文的善良,如果吴耀文倒了,那他就得好好反思他仅剩的信仰了。
傅亦明白他现在心里肯定很沉重,于是把话题转向别处,问道:“听说今天九里金庭发生爆炸了?”
楚行云纠正道:“是贺丞遇袭了。”
傅亦却说:“你确定这次的爆炸针对的是贺丞吗?”
夜太黑了,四周又没有灯火加持,所以两人即使离得很近也看不清对方,但是楚行云却能看清楚傅亦的眼睛,傅亦的眼睛在黑暗之中依旧很明亮,细长沉静,泛着一层湛湛的柔光,像两盏点亮在夜里永远也不会熄灭的烛火。
“你觉得的呢?”
傅亦拖着额头,嗓音低柔又疲惫,道:“我觉得,这次的爆炸应该不是袭击。‘他’用贺丞的车做诱饵,把你们引到九里金庭,然后当着你和贺丞的面引爆,应该是想造成一种,震慑?类似于某种演习,你看,现在你不就把贺丞保护起来了吗?他在暗处,夺走贺丞的性命很容易,显然现在他还不想杀死贺丞,我估计他很快就会有下一步动作。”
傅亦分析的很对,楚行云自己也想到了这层,道:“究其根本,是周思思开始的恐怖袭击,如果周思思是这个人杀的,那么周思思的案子和三年前的蝴蝶公爵谋杀案就没有关系,凶手很有可能是蓄意模仿,混淆警方试听,这样推测的话——袭击贺丞的人为什么要把尸体模仿成连环谋杀?他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楚行云的思路一次次的山穷水尽,一次次的柳暗花明,这一次他感觉自己相逢了柳暗花明,但是前方又是山穷水尽。炸弹案和周思思的案件一定有某种联系,但是又扯到了一桩无头悬案,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尝试联想的再大胆一些,听起来荒唐也无妨,或许那真是真相。
他转头看着傅亦的眼睛,语气很轻,很淡,也很严肃:“他在报复吗?”
傅亦眉毛一挑,楚行云的话给了他一个新思路:“你是说,他和三年前的连环谋杀案有关?”
楚行云反问:“还有别的解释吗”
傅亦垂头思索良久,拿起地上一根枯枝,在地上随手胡乱的乱划,楚行云以为他在写什么东西,打开手机屏光往地上一朝,发现他画了几个用123阿拉伯数字模拟的小动物,一看就是在家教女儿写字留下的习惯。
楚行云把木棍从他手里拿走,帮他补上‘5’号小海马的尾巴,“你今天早点下班吧,回去哄我媳妇儿睡觉。”
傅亦有些散乱的眸光忽然一定,才意识到自己在干嘛,捂着半边脸笑的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做梦都是12345,都快落下病了。”
楚行云拿着木棍在水泥地上刺啦刺啦的描摹那几个动物,有些怅然道:“那咱俩换换?我回去哄你老婆孩子睡觉,你重回单身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