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不死心般,贺丞看着她,咬着牙问。
但是他没想到,提起她的母亲,高远楠依旧无动于衷,只是收拾药瓶的速度慢了一些,垂着眸子淡淡道:“她去世了。”
贺丞默了默,不知不觉的,额头上的冷汗已经被自己的体温蒸干,脑内正在逐渐恢复清明。
“你怎么知道?”
“我父亲告诉我的。”
高远楠的侧脸还有些小时候的影子,而她安安静静淡然处之的态度看起来甚至有些稚气,但是从她口中说出的话却是那么荒唐。
“我八岁那年母亲就病死了,后来我父亲找到我,把我带在身边抚养。”
贺丞吃力的扯起唇角,发自内心的想笑,但是却笑不出来:“这些话,是‘他’告诉你的?”
“你是说我父亲吗?他叫高敬。”
高敬不高敬的,他现在一点都不在乎,他只想知道高远楠为何会如此‘愚昧’!
“那你还记得我吗!”
贺丞激动的想从床上下来,但是他稍有动作,眼前就一阵发黑,只能倒了回去,勉强坐在床头,再度埋着头喘气。
高远楠有些奇怪的看他一眼:“我不记得你,但是我知道你是谁。”
贺丞缓缓抬起一双被烧红了眼圈的眸子看向她,哑声道:“我是谁?”
高远楠道:“我父亲说,你是我走失的哥哥。”
贺丞眼中再度浮现一瞬间的失神,然后一簇明火从心口烧到脑顶,他猛然间蓄满了力量,下了床站在桌前,一手撑在桌面上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一手用尽全力握住高远楠的胳膊,赤红着眼眶低吼道:“你看清楚!我不是你的哥哥,我是贺丞,你也不叫高远楠,你是陈雨南!”
箍在手臂上的力量把她弄疼了,高远楠轻轻皱眉,面上依旧冷淡,看着他反问:“有什么不一样吗?”
贺丞一怔,随后竟愣住了。
他终于想起了,高远楠身上令他感到熟悉的感觉属于谁,是他自己啊!
不,严格来说,是被囚禁时的他。他因亲眼目睹了死亡和鲜血,从而被恐惧和求生的本能支配,毫无选择的依附于那个人,心甘情愿的被他用暴力和温柔驯服,逐渐的习惯了戴着镣铐生活,甚至即将接受他给予自己的新身份。
但是他很幸运,他摆脱了囚禁,重获自由,在心理医生的日益治疗之下,慢慢的明确,且恢复了自己的身份,才使自己免于完全的被驯服,被教化。
那陈雨南呢?她被囚禁的时间比他更久,十三年的时光,足以让一个孩子的心性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就像是被捏碎了重塑的泥人,从内到外,从精神到灵魂,都变成了另外一幅模样。
贺丞不是桑吉,而陈雨南已经完全成为了高远楠。
“你必须搞清楚,你不是高远楠,你是陈雨南,你的母亲还没有死!”
高远楠一双色泽冰凉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一两丝微弱的涟漪,用稍加质询的口吻反问:“她没死?”
贺丞看着她的眼睛,忽然感到绝望,虽然她反问了,但是她依然没有重视,她的眼神就像在反问一只死去的猫猫狗狗。
“是,她没死,她还活着。”
贺丞撑在桌面上的手臂开始打颤,不得已松开她的手臂,道:“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见她。”
高远楠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竟然噗嗤笑了一声。
贺丞看着她掩着唇低笑的模样,无端感到头皮发麻,心中隐隐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你笑什么?”
高远楠的笑声中没有丝毫恶意,一如少女般天真,只是她的感情太单薄,丝毫不知怎样的情绪表露会带给他人怎样的影响。
“你怎么带我去见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