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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消多时,所视皆是一片血红。待红消退,再睁眼去看时,却见眼前正是圣河寺。
他整个儿狠狠一震,旋即举步往他曾小住的院落里去,寒风在耳际尖啸,衣袂猎猎作响。
他撞开院门,寻那株榕树。
他忽地住了足。
“泠泠——”
榕树参天,垂落下万千红丝,皆是昔日香客为了祈愿而系,最先系上去的一条,迄今不知几旬。那害他寻了数日的小娘子,就好端端立在那树下。
她抬手去系那红丝,却如何系也不满意,一遍又一遍。
姜怀央又唤了一声,她似乎方才听见,却并未回首。
他心口微紧,抢上前去,夺过那红丝。阮玉仪这才有了反应,侧过首来,一双点漆眸中疏离得像是在看一个生人。
“你来做什么?”
他喉头微紧,心里竟生了庆幸——她还记得他。
他忽而笑起来,在她的冷眼中,好半晌方才止住。敛了笑后,又蓦地忘了自己是缘何至此,前边所历,一片朦胧虚妄。
他顿了下,道,“你都知晓了。”
她指尖抚上他的腰际,明明隔着衣裳,但每一下触碰,他却真切地感受到了。她的指尖滞在他腰间的佩剑上,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见她平静的模样,他心里松下几分,“你想要何物,且说便是,我不会吝惜补偿。”
“陛下知道,臣妾正在想什么吗?”她垂着头,似是饶有兴趣般,一直将目光落在那长剑上。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未上发油的茸茸的发顶。
他不语,取过她另一只手中攥着的红绳,在她指尖绕了几绕。
艳丽如朱砂的红绳,衬得小娘子指尖,愈发莹白似玉。
等不到他的答案,忽地握紧了那剑柄,猛地抽出,退了几步。她发了狠,将那泛着寒光的长剑推入他心口。
寒剑破开血肉,一如那时沙场上的景况。
他咳了一声,喉间溢上一股腥甜——他该受这一剑的。只是他不希望这般轻易就消泯了恩怨,若如此,她还会好生呆在他身边吗。
阮玉仪亦抬起脸来,歪头展颜笑了,眼中晶莹的泪几乎要落在来:
“臣妾在想,那时死去的怎么不是您,而非得是臣妾的哥哥呢?”
“无权无势,就合该替您而死吗?”
那剧痛蔓延四肢百骸,他费力抬手,欲替她抹去眼泪。
她似是怠于与他多言,反手抽出了长剑。剑上尚还染着血,她回身离开时,就那么一滴,一滴地,落在她身后。
他想跟上去,心口一阵抽痛制住了他,他再次睁开眼来,方知是梦。
眼前还是那金销帐,稍稍侧眼,她还安然睡在他身旁,呼吸匀称清浅,狭小的空间里,氤氲着她身上的淡香,许是香粉,许是生而带来的。
总之这香气侵入他的骨血,似乎难以分离,他长长缓出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