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听此一问,愈发有兴致说下去了,“娘娘不知?陛下昨儿方下了旨,要送长公主去契丹和亲呢。”
太后唯剩一女,哪里肯叫她远嫁,如今倒又念起那程行秋的好来,拿此事做文章。但当时本就没有新帝为证,这亲事是不做数的,太后也就没了办法。
她只能是在嫁资上添添面子,尽尽心了。
听闻那昭容长公主都快将公主府闹翻了,如今任谁也不敢近身。
阮玉仪一面听着宫人添油加醋地讲,一面有一下没一下晃悠着手中茶盏。她记得,之前使节来访,的确是有提出要迎娶大芜之女。
只是若放在从前,多是择一宫婢,临时冠了封号送去,或是在官家女子中择其一,却没有要嫡公主远嫁的。
且不说契丹没这么大的面子——
她的手蓦地顿住,忽而想起昭容正有着身子,如今算来,月份怕也不小了。
容嫔显然也想到了这个,与她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眸中看出了讶色。
陛下这哪里是要送公主去和亲,分明是挑衅去的。可偏生契丹那边还有求于芜国,发作不得,只得咬碎银牙和血吞。只是难免要长公主夹在中间,做这牺牲了。
阮玉仪显然有些恍了神,摆手止住宫人的话头,遣人下去。
这宫人一走,大殿中便只余下了她与容嫔,以及各自一名心腹丫鬟,再无旁人。
容嫔幽幽叹出一口气,“当真狠绝,再如何说,长公主毕竟与他还有半分血缘在啊。”
她有些不知接什么好,心里隐隐觉得,以他的性子,不会单单为了挑衅,而做出此事。
容嫔也知此事不好多议,叹了一句,也就扯开了话头,说起旁的来。
阮玉仪有些心不在焉地抚弄着杯沿。
“妹妹可是乏了?”
她这才回了神,勉力弯起唇角,“是有些。”
容嫔见她精神头不大好,也就不再拖着她,反复叮嘱了几句,也就作辞离去了。阮玉仪挽着她的胳臂,相送至宫门口,才算罢了。
回了宫中,她一直觉着有些沉重,倒不是可怜昭容,只是见那时与程行秋那般黏糊的,也因为新帝一句话,而彻底改了命运,不由嗟叹不已。
江南贵女又如何,嫡亲的长公主又如何,到底是命运弄人,当时昭容又何必将她假想作敌,分毫必争。
这份沉重感一直维续至翌日。
她的宫里闯进了这里曾经的主人。
那人鬓散钗斜,吞咽着粗气,眸中猩红,身后还跟进来岑礼以及几个侍卫,防备着她,随时要将她带出去的样子。
阮玉仪面色沉静,拢了拢小袄,“无妨,都下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