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霂忽然抽回按在他胸口的手:“你不懂我的意思,我今日还能在这里同你说话,也许明日上战场就会死于刀下。”他轻轻摸着岳宁的头顶,“回建墨去,做你的小公爷,安心受你父亲的泽荫,那才是你的生活。”
黑暗中静寂了片刻,百里霂察觉到贴着他的身体似乎有些发抖,他几乎以为这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又是被气哭了。
“你从来都以为我是个贪图安逸的世家子弟,”岳宁的声音颤抖得厉害,咬牙道,“在你心里,他们谁都能陪着你,唯独我不行,是么?”
百里霂没有答话。
有那么一瞬间,岳宁几乎想扑上去,撕开他难以捉摸的表象,将那颗冷硬无情的心挖出来,但他终究只是下了榻,摸索着披上自己的衣服:“天快亮了,我先回房去收拾行装。”
百里霂也没有挽留。
岳宁出门前最后看了他一眼,清冷的月光被窗棂格开,投在榻上,清晰地映出那人浓秀的长眉,他低声道:“后会有期。”
等他走后,百里霂并没有立刻睡着,撇开连月来的政局战事不提,光是一个岳宁就已经把他的思绪搅得一团糟了。
天蒙蒙亮时,屋外传来了敲门声。
“将军,末将有紧急军情禀报。”
百里霂被这响动惊醒,听出是曲舜的声音,应道:“进来。”
曲舜推门进来之后,略有些谨慎的样子,没有立刻走进里间,只是远远地行了军礼:“将军,昨夜北凉逃军在回王帐的途中遭遇我军小股人马伏击,乞颜坠马身亡。”
“什么?”百里霂睡意全无,惊道,“是谁率人伏击的?”
曲舜微微皱了眉峰:“没有人下令,是烽火营的十几名士卒私自离开大军,组织埋伏,听说领头的叫做尹翟。李校尉不知该赏还是该罚,请将军示下。”
百里霂顿了顿,低头干笑了一声:“乞颜死了么,呵,这个老家伙终于死了。”他慢慢坐起来,披上衣服,“让他们把那个尹翟带到北营去。”
“是。”曲舜一低头,便准备退出去。
“等等,曲舜,”百里霂觉察出了不对劲,“你今天怎么这么拘谨,我记得以往有军情禀报时,你可从来不会敲门。”
曲舜似乎有些尴尬,抬头向里边看了一眼,渐渐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岳公子不在这吗?”
“嗯?”百里霂拧起眉头,眯起眼睛看他,“你知道他昨夜来了?”
曲舜稍稍涨红了脸:“末将昨夜在后院碰见了小公爷,他……他说有事找将军,让我不必招呼他。”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始终盯着地面,有些不自在的样子。
百里霂坐在榻沿上,沉默了一会,向他招了招手:“曲舜,你过来。”
曲舜微微一呆,提起脚步,向里面走近了几步:“将军……”
“再近些。”
曲舜对他的话一直都如同军令般遵循,并不多问,又向前几步,几乎都要抵到百里霂的面前才停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