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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霂皱着眉点头:“你说得不错,依你看,如今我们应该拔营回城么?”
苏漓看了左右一遍,突然露出些冷冷的笑意:“当今圣上虽然继位不过四年,不过从这些年的行事也能看出,这是个说一不二、雷厉风行的主。若是敢仗着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说辞,不把他放在眼里,就算拿下了北凉原,恐怕日后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一名新晋的吴副将忍不住道:“苏参将的意思是让我们退兵?”
“退兵?”苏漓一挑眉,“披肝沥胆这些年,诸位将士会甘心么?”
“那你绕来绕去,究竟是什么意思?”一名性急的校尉嚷起来。
百里霂突然抬起手掌,乱哄哄的四周霎时都安静了下来。
他抬起头,环视了众人一圈,低声道:“四日后拔营。”看着他们疑惑的神色,他又加上一句,“依照原先军令,去格尔木河。”
这次众人反应倒快,齐齐应道:“是!”
在经过低头站在一旁的苏漓身边时,百里霂忽然停住脚步,低声问道:“你方才已料到我的决定了,是不是?”
苏漓抬起头,脸上是略带狡黠的笑意,眼角弯弯的,有些少年时肆无忌惮的影子,却又很快收敛了,低头快步走出帐去。
九月二十一,哲尔古。
这一天是霜降,却淅淅沥沥地下起秋雨来,这样的天气不比在中原,湿冷的寒意丝丝缕缕地往骨头里渗着,大队的士卒踏过泥泞的草地,他们身上穿的大都是单衣。
天色阴晦,连逐日赤金的毛色都显得黯淡了许多,它身后走过的地上印着蹄铁的踏印,却又很快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了起来。
刚刚路过的是格尔木河东岸中游的一个寨子,原先是大贵族赤兀尔的草场,现在赤兀尔带着年轻力壮的奴隶和牲口逃去了,寨子里只有妇人和孩子。这不是向大炎投降的部族,所以抢先冲进去的步卒们没有太多顾忌,该掳掠的一样也没有落下。等到大军全部赶到时,早已一片狼藉,而大将军竟也只是皱起眉头教训了几句,没有多加责罚。
曲舜在离去时听着寨子里传来的哭嚎声,与昔日大炎百姓的痛哭并没有什么两样,然而这些年使他也明白了,战争无非就是吃人的野兽,尤其在这样的时候。
大军的脚步在距离格尔木河一百里外的地方停住了,一直沉默的将军忽然转过头来,远远地喝道:“曲舜,一会由你领五千兵马,渡河。”
所有人都吃惊地向曲舜看来,连曲舜自己也怔住了,他没料到自己接到的第一个军令就是渡河,而对岸是北凉王帐的所有兵马。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拍了拍他的肩:“我跟你一起去。”
苏漓说着,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可惜只能先带五千人,没有多余的船只。”
“弓弩营会掩护你们渡河,”百里霂看着他,低声道,“登岸之后,不要与敌军蛮战,向西边丘陵处进发,你去过哈丹库仑,四周的地势应该清楚。”
“末将明白。”曲舜在马上行了军礼,他虽然这么说着,内心却还是有些迷茫。
格尔木河是雪山上流下的雪水汇集而成,河水湍急,此时遥遥望着对岸只有一大片灰蒙蒙的人影。
“他们今天的主将是格日勒图,乌兰的丈夫,”百里霂在马上微微眯起眼睛,“早就听说过这人的勇猛,不过娶了那样的女人,再勇猛又有什么用。”
曲舜策马到他面前:“将军。”
“点好人马了么?”百里霂看向他身后,对着苏漓道,“你也要同曲舜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