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腰身松了些,裤脚有些长,不过你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我替你往上缝一下,等长高了再放开,能穿上一两年。”
姚灼端着针线筐,开始穿针引线,明哥儿在一旁替他整理线团。
姚灼看他的动作,无端想到家里总在自己做针线活时,调皮拨弄线团的十六,顿时眼角盈满笑意。
经过这几日的相处,明哥儿没有最初那么怕生了,嗓子也恢复了许多,已不影响日常交流。
只是问他家人的事,还是含含糊糊,不肯明说。
姚灼望着正专心致志研究针线的明哥儿,想及昨夜熄灯后,自己与严之默的夜话。
“我觉得明哥儿的出身恐怕不甚简单,起码,断然不是乡野小哥儿,而且我觉得,他应当识字,却有意遮掩过去,怕是担心咱们看出他的秘密。”
之所以发现明哥儿识字,是因为严之默一直保持着随手记笔记的习惯,攒够一定数量才装订成册。
而一些不那么重要的,就直接扔进炭盆里烧掉。
先前还未到达淮江城时,有一次在马车上,风吹乱了严之默的手稿,还有几页顺着窗户飞了出去。
明哥儿和如意分头跑出去捡,明哥儿带回来的多些,足有四五页。
而严之默注意到,明哥儿虽背对着马车这边,却有一个捡起纸张后下意识阅读、排序的动作,与至今大字不识几个的如意形成鲜明对比。
但他后来在转身之前,又猛地意识到什么,快速改变了纸张的顺序。
后来严之默又有意试探几次,可明哥儿又说自己并不识字了。
“这么小的孩子,还是个哥儿,能将其送去开蒙识字的家庭,高低也要是个官宦人家,连出身商贾之家的可能性都不大。”
姚灼沉吟半晌道:“或许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会招致灾祸,所以才瞒着不说,却不知他要找的家人又是何人。”
严之默知晓姚灼是真心亲近这孩子,也许是看到他,就想到了过去的自己。
“既如今都带在身边了,就先照料着,等他哪日愿意全盘信任咱们了,或许就说了。我也会留意着各处的消息,看有没有谁家丢了孩子,正在四处寻找的。”
“那若是在人前,咱们怎么说明哥儿的身份?他毕竟与元宝和如意不同,又没卖身给咱们家。”
严之默想了想道:“说是咱俩的孩子,谁看了也是不信的,不妨就说成家中小弟。”
兄弟这东西,可远可近,任由旁人理解。
姚灼听了这话,故意道:“为何不能是咱俩的孩子?也不是没有小哥儿十三四就嫁人,十五六就生子的。”
严之默轻笑道:“因你我成日黏在一起,一看就是新婚燕尔……何来这么大的孩子?”
都成亲大半年了,似乎也称不上新婚燕尔了,但严之默这么一说,姚灼的心还是多跳了两下。
……
思绪回笼,姚灼快速几针收好了裤脚,递给坐在眼前的明哥儿。
“把新衣服换上吧。”
又转而叫来如意,“瞧瞧灶房有什么昨儿买了没吃完的食材,一会儿我过去,咱们一起准备晚饭,等老爷他们晚些回来,正好能吃上热乎的。”
严之默今日却要回去的晚些,因为他已经出了府城,到了附近的村落里寻访。
其实他前两日,就已经根据戚灯晓传递的信息,来这里见到了专门养白蜡虫的蜡农。
淮江府的白蜡虫,也是早些年从其它地区传来的,最近十几年才成了规模。
借由这里四通八达的陆路、水路交通,将白蜡原料销往各地,反而后来居上,成了规模最大的白蜡原料产地。
这里许多村落,都在山上广泛种植女贞树和白蜡树,到了八九月的时候,放眼望去,一片“银装素裹”,似北地雪后的雾凇一般令人惊叹。
但蜡农虽多,找到一家愿意出售种虫的却非常难。
其一,无人相信淮江以北可以养活白蜡虫,都疑心严之默是不是来招摇撞骗的。
其二,若北地真的能养活白蜡虫,事情岂不更严重了,以后北地的白蜡虫自产自销,再无需从南方收购,从此蜡农便断了一部分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