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在大家都是华人的份上,钟晚博士给过我很多专业上的帮助,但好景不长。几个月后,钟晚博士在一场试验事故中感染病毒,不幸罹难,爱丽莎·费尔曼博士带着他的遗体和你,从研究基地中消失了。”
“……你……”司南的声音开始不稳:“这些我不记得了,你再多说一些,当年我父母他们……”
他迫切想知道记忆中素昧平生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他想知道更多、更具体的细节,哪怕是几件无关紧要的童年小事也好。
但宁瑜没有丝毫表情,只用六个字回答了他:“没时间,没兴趣。”
“试验事故发生后,”宁瑜置换了一下采血管,继续道:“课题被认为具有高度危险和机密性,因此军方出资接管了整座研究所,开始四处搜寻费尔曼博士的行踪。她所携带的钟晚博士的遗体,以及遗体产生的一系列变异行为,成为了军方极感兴趣的目标。”
司南注意到了他的用词:遗体产生的变异行为。
遗体可以有行为?
“虽然你那时年纪很小,但应该能记得家里始终有一位嗜血的、哀嚎的、不断试图暴力攻击你,在你身上留下各种伤口的父亲吧。钟晚博士的这种行为……不好意思,我不想用钟晚博士来称呼那个东西了……它的这种行为被军方人员监测到后,被认为是病毒研究的极大验证,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也就是从那一年起,科研基地在军方的指使下,开始了活人实验。”
在边上听着的郑医生已经活生生惊呆了。
司南闭上眼睛,无数错乱的记忆走马观花般从脑海中掠过,他睁开眼睛颤声道:“……白鹰基地?”
“我不知道它后来改名叫什么了,”宁瑜说,“因为那一年我退出课题组,逃回了国。”
宁瑜用镊子取出试管,里面是被分离出的,淡黄色的血清。
司南一瞥身侧呻吟声不断粗重、渐渐变为沉闷哀嚎的男子,又望向宁瑜:“你回国后继续用活人实验,导致了病毒爆发?”
“我有病吗?”
宁瑜不耐烦道。
司南:“……”
“实话告诉你吧,当时世界上所有有能力的国家都在进行这方面的研究,人类在实现‘更好的自己’和‘更长的生命’这两方面的追求是永无止境的……区别只在于是否插入病毒作为基因改造手法、以及是否使用活人为试验对象而已。顺便说一句,我十分确定我国用的是黑猩猩,且毫不怀疑这将是灾难发生前浓墨重彩的一道伏笔。”
宁瑜走到那个正在丧尸化的男子身侧,推出针筒内的空气,将生化合成后的血清注射进他的血管。
“至于我,”他说,“是在病毒全面爆发后,才开始用活人作为试验对象的……比方说你面前的这位。”
男子胸膛剧烈起伏,发出浑不似人的惨叫,郑医生重重闭上了眼睛。
司南沙哑地问:“这就是陈雅静接纳幸存者的原因?”
“当然不是。但我确实会用反对者和落单的幸存者作为试验对象,比较难被发现。”
宁瑜推完一整管血清,拔出了针头:“比如这个人,前段时间因为压力过大而精神失常,疯疯癫癫地到处跑,即便失踪了也很容易圆过去。”
他说这话的语气没有丝毫凶狠,相反跟“中午盒饭里多加个鸡蛋”或“今天天气有点阴”没有任何不同——因为太平静、太自然了,以至于令人从骨髓中窜起一丝冰冷的战栗。
“……你给他注射病毒,让他感染后再试验血清?”
司南难以置信地质问:“为什么不用动物,或者干脆用模拟免疫系统?!”
宁瑜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拿起相机对手术台上的男子拍了几张,然后翻开笔记开始迅速记录起来。
男子已被彻底感染,但并未完全转化为丧尸。血清在他体内迅速分解、吸收,锁定抗原,开始了肉眼看不见的、硝烟弥漫又声势浩大的战争。
“丧尸病毒不感染动物,想必你已经发现了。”
宁瑜头也不抬地道:“不论如何减小剂量、降低毒性,丧尸病毒进入动物体内的唯一结果就是立刻死亡;只有在人类和黑猩猩身上注射病毒才能产生变异效果,而我又不是开动物园的,上哪去抓那么多黑猩猩?”
“至于模拟免疫系统就更可笑了。我需要在非常特定条件下、转化过程中的感染者,各方面要求都非常高,你知道我花了多长时间才建设起这座实验室?你以为我能赤手空拳造出一台超级计算机来做人工模拟系统?”
男子的惨叫猛地加大,瞳孔骤然扩散,又急速收拢!
宁瑜抬起眼睛,充满嘲讽地与司南对视。足足过了十多秒,司南才从牙缝中轻声挤出一句话:“你已经杀了多少人?”
宁瑜说:“谁记得这个。”
“……真这么有科研精神,怎么你不先拿自己做实验,为什么不先给自己打一针病毒?!”
“如果有必要我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