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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为难间,高长卿望见前头的湖石上坐着一位白衣士子,看上去朴素清俊,好像任何一个游学六国的学子那般。高长卿不记得自己府上什么时候有这等人物,不禁快步走上前去,走到近前一看,此人不正是齐王么?他被脚步声打扰,从书中抬起头来,左手还摸着女儿的头。他看是高长卿,朝他淡淡一点头,“高公远行魏国,回来已经有几天了吧。”
高长卿在他对面坐下。这批湖石还是他从魏国会盟时候买来的,放在家中的小池塘边,倒有些委屈了。他疲惫地对田修文道:“我在魏国,遇上了广田侯。”
齐王默不作声。他们兄弟俩看上去都是很安静的人,但是田修文显然更文气,他的安静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而田威的安静总像是在蓄势,等他蓄满了,大概就要捉刀要了你的命。
田修文轻轻推了一把婵娘。小姑娘看看父亲,又看看高长卿,抱着自己的小娃娃乖乖地走远了。
“他猜到了?”田修文捉了把手中的鱼饵,洒到了面前的池塘里。“你准备把我交出去?”
高长卿笑道:“他也只是猜而已。齐王陛下大可以安心在这里修养身体。”
田修文顾自望着水中的锦鲤:“美丽的锦鲤,若是放还到大江湖海中,也就是普通的鲫鱼。这件事,高公晓得么?”
高长卿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他觉得齐王是个冷淡的怪人。
“你觉得我很自私吧?一国的国君,为了活命,就把自己轻易地交个不能信任的人。这样子的事情,真是耻辱。”
“对我国来说一样耻辱。”高长卿笑着,那种笑意充满着斯文败类的意味,“而且从前这种事也并非没有。大家都比较同情出逃的国君,而不是谋逆的王弟。”
“他就快要做国君了。”齐王叹气,“我知道的,我是把他看轻了。但是我现在是求做一条普通的鲫鱼,而不能。”
“那就漂漂亮亮地做锦鲤吧。”
高长卿居高临下地笑道。
田修文没有发怒,他抬起头来,头一次正眼打量着他。“那就让我做你的锦鲤,不要把我送还给田威。”
说话家,黑伯抄着小路急匆匆地向他走来,朝他一拱手:“公子,卫相来到府上,称有要事与公子相商。”
高长卿辞别齐王,再三嘱咐他不要在府上乱走引人耳目,也将姜扬的安慰传达给他。田修文微微有了些许笑意。高长卿这才回到厅堂,他发现真姬居然也在堂中,和卫阖两个人一人一杆烟吞云吐雾,不亦乐乎。
高长卿在堂外就听到他们说话谈笑,不经很是诧异,心里还有点恼怒:“你们居然是老相好。”
卫阖敲了敲烟杆,给真姬递了个眼色:“我都快比你大上一轮,事业有成,又没老婆,在这偌大的雍都里找个相好的,也不算难事吧?”真姬恍若无骨贴地着他的腰腿坐在绣墩上,娇嗔着,“卫相平日里自视甚高,今日到了我相好的面前,倒是要拆我的台了。”
高长卿听她这么说,心中的恼怒渐渐舒缓了些,眉目倒是更为冷硬,“你出来做什么?”他训斥,“到里屋去!”
卫阖哟了一声:“还真成内人了?”他望着真姬娉娉婷婷扭着水蛇腰转到帘后,一脸的似笑非笑,直到人不见了,还上上下下打量着高长卿。
“你不会是……”他欲言又止,清了清嗓,复又挂起笑嘻嘻的神色,“你不会是真把这个女伎蓄养在家中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