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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怀歆顿了一顿:“还望汉王明鉴,我此次为燕王请王爵,并非是为了燕王,而是为了汉王。燕王汉王并立,有利于戎地人心归附,屯兵戍边。”
古骜一边走一边道:“这些道理,我都明白,封典不识燕王,亦是希望他以王爵镇恶。你一心为了靖边,我也明白。屯兵戍边的事,我已经交给虞太守协理了。”
“那就好,虞太守行事,我最放心不过。”怀歆跟上古骜的脚步,问道:“汉王此次来戎,可是有要事?”
古骜道:“是有要事。第一件要事,便是看看戎地的情况,这几日,你带我走一走。”
“是,这个不难。”
古骜道:“第二件事,是上京的事。”
怀歆细眉微动:“是雍驰要废帝自立了?”
古骜道:“有这个迹象。”
怀歆道:“汉王,那事到如今,你还在等什么呢?”
古骜看着怀歆:“你说说看。”
怀歆道:“汉王,这里风沙大,我们帐中小叙。”
古骜点了点头,跟着怀歆进了帷帐,典不识本来一直跟在古骜身后不远,见古骜进帐,也一撩帘子钻进了帐中。
三人分坐于矮榻,怀歆让人端上了羊奶,又令人守好了门口,这才对古骜开口道:“汉王,臣觉得,这时正是汉王逐鹿中原的好时机。”
古骜看着怀歆:“为何呢?”
怀歆道:“若是雍驰称帝,江衢廖家是一定会反的。廖家一反,五王俱动,天下大乱。汉王如今手握雄兵三十万,北地铁骑四海难有敌手,再加上虞太守之蜀军,汉中又有粮仓,天下几近在握矣。”
古骜看了一眼怀歆,道:“书言:‘秦失其鹿,天下共逐’。如果天下局势真如怀兄所言,我也真如怀兄所言出兵南下,为了一家一姓争鼎,那我与以前那些把百姓看做豚鹿的诸侯,又有什么分别?”
怀歆神色微动,古骜从榻上站起,在帐中踱步:“江东大旱,百姓流离失所,这个时候,你不劝我如何安民,不劝我如何收拾人心,却与我说让我加入他们的混战?”
怀歆沉默了下来,古骜皱眉,变换了语气:“本王之所以有雄兵三十万,那是因为本王抗戎,人心所向,天下仁人志士从九州四海赶赴北疆。若本王此次率兵南下,以什么旗号?为那个被雍驰废掉的朝廷复辟招魂么?那个朝廷武不能靖边,文不能安民,如今流民四起,民心尽丧,饿殍遍野,又有谁是真心愿意为这样的朝廷舍身献命?到时候,在北地愿为抗戎马革裹尸的人,在诸侯混战中,难道也愿意为本王一家一姓之荣而牺牲么?你怎么不想一想?几年未见,你是怎么了?如今简直是不足与谋!”
说罢古骜负手便朝外面走去,典不识忙起身拦住了:“汉王……大哥……我妹夫,也是为你好啊,想让大哥你……你……”
古骜挑眉:“我怎么样?”
典不识咧嘴道:“……当……当皇帝。”
古骜冷哼了一声:“你脑子如今也不清不白。”一边说着,古骜一边疾步向帐外走去。
身后忽然传来低低的笑声,古骜回头,只见怀歆用袖子掩住了脸,正“嗬嗬”地笑着,这时两行清泪竟顺着怀歆的脸颊流了下来。
“……你笑什么?”
怀歆哽咽了片刻,这才抬袖擦干了泪水,跪在榻上,他向古骜行了一个礼:“臣失礼了。臣不该试探汉王。”说罢怀歆抬起脸,仰面道:“臣是笑自己这三年来,一直为汉王白操了心,忧虑汉王富贵乡中,失去了当年在云山求学时,那番匡合天下于正的气魄。如今看来,汉王并未忘记初心,是臣多虑了。”
古骜这才叹了口气,转过身来:“……你起来罢,说说你的想法。”
第176章
怀歆仍跪在地上,平复了呼吸,他再次俯首:“还请汉王恕罪。”
“唉……”古骜叹了口气,走到怀歆身旁,撩袍坐下了:“你呀……我不会放在心上,尽管直言。”
怀歆低头道:“是。汉王今日一席话,臣心里就放心了,也明白了。”说着怀歆坐直起了身子,续道:“汉王担心的是,今日北军虽然骁勇善战,可却是因为抗戎人心凝聚;若是汉王流露出争鼎之意,那义军中的世家子会怎么想?他们还会为了汉王在诸侯之战中拼杀而死么?汉王此次若是率兵南下,旗号无外乎是诛窃国贼子,可是雍驰所窃之国,也没有什么值得留恋之处,那么汉王争鼎之意便昭然,若是那样,许多江衢河间来的世家子,恐怕会返乡支持江衢王了。”
古骜道:“你只说对了一半;还有另一半,你没有说。”
怀歆道:“还请汉王赐教?”
古骜看着怀歆的眼睛,半晌,这才道:“你该知道的……我当年起兵,是看不惯天道不公,这才投身戎马。今后天下若是要长治久安,有几个祸患不得不除。一是士庶不平,徒增动荡;二是黎民含苦,朝廷不济;三是私兵盘踞,无人可制;四是戎人外患,北方不宁。现下戎人之患始解,但是其他三患,在四海却有愈演愈烈之势啊。”
怀歆点了点头,古骜续道:“这次若是天下有变,如何将这个激荡之变,利用成为解决三患的契机,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我们汉军,能有解决这三患之势,那我相信,不仅天意会眷顾我们,就连义军中从四海来的将领,也都会众志成城。他们都是有心人,没有心,不会抛了温软之乡,来北地,跟着我一个寒门之人抗戎,你说是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