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显然,这一回,白若来想错了,穆双并没有来缠他。
“掌柜的,出事了!”穆双神色凝重。
白若来眼皮一跳,听着下文。
“我本来很早来了,半路被秋素白喊了回去。他从江南得到消息,你爹和你大哥被抓起来了!”
“啊?!”白若来神色抖变,“怎么回事?”
穆双道:“说是你家贩私盐铁,私铸军器,意图——谋反!”
“怎么可能!”白若来断然否决道。
他白家从来做的是正当生意,清清白白,奉公守法,光明磊落,如何能做出这犯法之事!又如何能扯上这谋反二字!
荒谬!
太荒谬了!
“确实荒谬!”穆双拉过白若来,低声道,“此事尚处隐秘状态,飞鱼营也只是将伯父跟大哥抓走,并未大肆搜捕,一切都未昭告天下,目前知晓者恐怕寥寥。秋素白消息灵通,这才打探出了消息……”
白若来不声不响,心潮跌宕。隐隐的,他发觉了其中的问题。
穆双的话证实了他心中的想法,“秋素白怀疑,这是裴玉为了引你出来,又下的一步棋!”
一瞬间,白若来五内俱焚!
穆双火上浇油,又道:“秋素白查出,那些罪证能被查出,是飞鱼营栽赃陷害!”
白若来闭上眼睛,无力自持。
他还没来得及回味这久别重逢的喜悦,一盆冷水就从头兜下淋了他个冰凉彻骨。
方才,他只记得了他的好,记得了他与他的那些年,他为他心疼,为他柔情满怀,却浑然忘记了,这人不值得心疼不值得柔情!
他的手上,可是沾染了血啊!他就是一个彻头彻尾冷血无情的人啊!
为了目的,他是不折手段的呀!
裴瑾!师姐!易人王!都是因他而死的啊!
现在,连他白家都不放过了!
裴玉对自己,是真的半点情分都不念了,可怜他这十来年,一直念念不忘呵!
白若来觉得可笑至极,想笑,却抑不住心潮翻覆,一口血喷了出来。
耳听得穆双惊慌失措的喊着,却再不能应答,头一沉,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已是午后。
白若来梦到了自己还是白沉欢的时候,穿着一袭大红衣裳,涂脂抹粉的唱着什么,似乎是那出让他泪流满面的《君王令》,似乎又是别的吵吵嚷嚷的什么。而在这吵嚷里,他似乎看到了裴玉站在秋叶斋他的房舍门口,一袭青衫,漫天彩霞落满身。转而这彩霞又变成了冲天火光。大火肆无忌惮的燃烧着,烧得他的心都干了,要裂开了,他痛得浑身打颤,却还要抱紧怀中婴孩奋力逃开。他逃啊逃,却逃不出这曲曲折折的阴森密道。头顶上又开始咿咿呀呀唱起了戏,这回他听分明了,确实是那出《君王令》——
“……红烛落泪终有尽,明月成辉万年长。谨记得,忘川之水少饮些,来世为君再成将……”
听着听着他就又泪流满面了,这段词是他当初不想唱下去的,太悲了——这一世活得都那么痛苦了,为什么还要搭上这生生世世?
可是戏里他能看开,戏外为何又看不开了?
他不让人搭上生生世世,自己却执迷不悟,偏偏要将这一生一世全写上“裴玉”二字……
白若来终于心酸的哭了。
穆双见白若来昏睡着竟哭了,有些不知所措,边给他擦着眼泪,边唤着他的名字。
于是白若来睁开言,便看见了一脸焦急的穆双,边上,还有一个把眼睛都哭成核桃的白米。再往外望去,老五远远站着,面无表情,眼神里却止不住的关切。
白若来有些恍惚,想起了四个字——人生如梦。
“爹!”白米见白若来醒来,止不住的扑上来,眼泪又哗啦啦的往下淌。
白若来想要抬起手,却力不从心,这副身子如何,他比谁都清楚,只得扯着笑脸道:“哭什么,别跟老子死了似的!”
听得这个“死”字,白米瘪了下嘴,又哭了。
白若来又道:“你们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说着又闭上了眼睛,是真的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