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兴?有何可高兴?有何能高兴?”裴玉笑着反问。
白沉欢看着他清清冷冷的笑,一阵心疼,“师兄,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呢?做点什么,你才能开心点呢?”
裴玉垂下眼帘,半响,才抬起头道:“沉欢,给我唱出戏吧。成人典礼没个锣鼓喧天鞭炮齐鸣也就罢了,你就给我清唱一出,如何?”
说完裴玉定定的看着白沉欢,嘴角泛出盈盈的笑意。
白沉欢经受不住他深邃难测的目光,低下头,应了一个字,“好。”
裴玉爱听戏,在剑庐之时,就时常哼唱。见白沉欢面容姣好,还打趣说若是着了扮相,他白沉欢定比最当红的戏子都要艳上几分。
白沉欢听着裴玉哼唱,便对这戏有了些兴趣,后来进了宫,跟着裴玉听了不少出,也渐渐会唱两首。只是他也是在一个人的时候暗哼哼,平素从来不会唱半句,更不会按着裴玉的意思着戏子的扮相。
因为戏子皆为女子,唱得是女声,着的也是女妆。虽然白沉欢恋慕裴玉,也一直因为是男儿而陷入挣扎,却从不曾哀叹自己不是女儿身,倘若甘愿着了戏子妆扮,便是连自己都觉得对裴玉的这份心不再干干净净坚坚定定。
白沉欢一直觉得自己对于裴玉的心便似那天上明月皎洁,地上流泉清澈,受不得凡尘俗世里脂粉香膏的半点玷污。他心里这般矛盾,想得便也这般矫情。
只是这一刻,那些矫情挣扎便统统让它去了吧,换裴玉片刻欢娱,便就足够。
看着给自己宽衣解带的那双手,白沉欢心跳如鼓擂。幸好未脱尽,剩下亵裤,也遮了羞态。
穿上大红云锦织成的华裳,拢好衣襟,系上束腰,虽是合身,却觉万分别扭。
然而抬头看,裴玉满是惊艳之情,“沉欢,可惜你不是女子,不然定当倾国倾城。”
说着裴玉将他拉至案边,拔掉玉钗,让青丝散落于肩,又找了跟红丝线,拢起发梢束上。而后提笔画眉,沾朱点唇,眸中一派欣喜与认真。
白沉欢别扭难耐,可是看裴玉好不容易有了喜色,只忍着。而感觉到裴玉在他耳边说话呼出的热气时,脸颊发烫。
裴玉却道:“本想给你抹些胭脂,可你脸上红艳若飞霞,倒是省了。”
侍弄完毕,裴玉拉着白沉欢至镜子前,笑道:“看看镜中的美人儿。”
镜中那人,红衣明艳,香肩微露,细长脖颈白润如玉。眉若柳叶风情泄,唇似樱桃惹人尝。青丝如瀑,慵懒娇媚……
白沉欢呆了。
裴玉笑道:“沉欢,要唱哪出?那首《君王令》如何?”
君王令,从来是裴玉每听必点的曲目。
“窗前明月亮堂,案上红烛辉煌,雕龙刻凤鸳鸯床,只一人垂泪思量。
遥想当年君彷徨,左是虎,右是狼,进退维谷心成殇。妾慕君心若河汤,不忍君愁,褪下红衫着男妆,驰骋战场,提枪成君将。
楚歌皆散四面安,君临天下意昂扬,与妾道:满目江山与卿享。妾笑:江山虽好,不若执手郎。
盛世繁华颂唱,洗净铅华羹汤。妾对君心似日月,待地久,更待天长。
奈何谣言凭空起,妾成祸水,成媚娘,该油烹,该水浸,该火燎。口诛笔伐无止尽,千刀万剐恨方销。妾不顾,有君在侧,逆尽天下又何妨。可惜到底是妄想,江山与妾,终无需掂量。
一指书信下,白绫悬断如水情,鸠酒毒杀离人肠,仅见一面,遗愿都难偿……”
白沉欢唱到最后,再唱不下去,因为他已是泪流满面,声音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