郢德本是黑着脸的,不过看贾环满头大汗也不敢擦,气喘吁吁地进来就叩头请罪,火气便消了不少。
问道,“既是知道晚了,怎不早点出门?”
贾环苦着脸,“回皇上,小人我是早早就要出门的,可是偏被我父亲叫去了,和我哥哥还有一个侄儿,一起出了题目,就命立时做诗出来,这一耽误就晚了,我,这个,皇上又命不得将我进宫来的事情声张,我实在是找不到借口先走啊!”
郢德‘哦’了一声,暗道倒是忘了自己曾嘱咐过他进宫来都要悄悄的,不可说与家人知道,他这般年纪,正是家中管得最严的时候,最近召见他勤,这小子怕是已经很为难了。
便道,“你起来吧,看跑得这一头汗。”又命人拿热水手巾来给擦擦。
贾环看他不追究了,大大松一口气,小心抬眼看看,发现郢德正在皱眉沉思,不知想些什么。不敢做声,擦过脸后就老老实实地站着。
郢德回过神来,看他一副乖巧样子不由微笑,“你父亲出了什么题目?”指指御案,“环儿去把你做的那首诗写出来给朕看看。”
贾环不敢不献丑,本想让人拿个矮的案几来,跪在下面写的,郢德嫌他麻烦,就让在自己的御案上写。
写好了呈给陛下御览,郢德一看就笑了,“你这两笔字可实在不怎么样。”只见是一首咏古时巾帼战将林四娘的五言律:红粉不知愁,将军意未休。掩啼离绣幕,抱恨出青州。
自谓酬王德,讵能复寇仇?谁题忠义墓,千古独风流!
点头道,“以你的水平也算不错了,你父亲可夸奖了你没有?”
贾环摇头,“没怎么夸,主要是宝玉哥哥做了一首长歌出来,把我们都比下去了。”
郢德又问宝玉做的什么,贾环记不全,只略略地说了个大概,郢德不以为意,“果是细巧风流,悲思婉转,只是过于香艳凄婉了些,不比你那个简洁有气势。”
贾环但凡有和宝玉一起的时候,向来都是跟在兄长屁股后面的,从没有被人单独拉出来夸奖的时候,听郢德这么说,顿时高兴起来,笑得眼睛都弯了,不过自知之明还是有一些,“皇上这是偏着我说呢,宝玉哥哥做的那首诗可比我的高明太多了。”
郢德也笑,“朕又不识得宝玉是谁,自然是先夸你的了。”
贾环不好意思,忽然想起很早之前,薄菡头次见了宝玉之后,抓着自己看了半天,然后一脸厌弃地说比宝玉可是差得太远了,竟然还能是亲兄弟。
心里黯然,连皇上这般尊贵威严的人,都知道亲疏有别,自己陪他久了,他便会偏着自己些,薄菡以前的那些个作为可实在是太刻薄了,可就是这么一个刻薄人,就跟长在了自己心里一样,动不动就要想起他。
叹气,还想这些做什么,一抬头,就见郢德正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吓了一跳,这怎么在皇上面前也敢走神,嫌命大了不成。
正想要怎么解释两句,郢德倒先开口了,“水溶前些天去你家中找事了?”
贾环暗惊,皇上怎么这个都知道,“也不是,就是我前些天做事不稳妥,把北静王爷送的东西退了回去,失了礼数,他不太高兴,所以亲自,亲自来……这个,让我们收下。”
郢德看他一眼,“你不用跟朕说话这么婉转,水溶是什么样的人,朕自然有数的,他是朕的堂弟,也算是这朝中的肱骨之臣,朕自然是十分看重他,不过你也没什么不好的地方,朕并不愿看他总是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