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北平的冬季,寒风凛冽,梅花树上的枝叶随着寒风刮得哗啦啦作响。
前厅吹锣打鼓的声音叮叮哐哐的响,隔了个院子也能听到。
当香娘推门进来的时候,妍媸正坐在窗旁望着窗外的梅花发呆,她穿着件老旧式的淡绿色斜襟衫,配上条红色喇叭裤,看起来特别土气。
可她生得清秀,只是简单的挽了个发式,就比那出国留学归来大小姐还要来的好看。
可惜啊!是个姨娘生的女儿,偏偏还是太太的陪嫁丫鬟锦娘所生下来的。可能是锦娘容貌出众,在太太结婚不久,老爷就跟她暗通款曲,没多久就怀上了妍媸。
这叫心高气傲的太太如何能够容忍?在老爷厌恶了锦娘的存在之后,就直接将她们娘俩儿送到了这偏僻的小院子里。
香娘叹了声,走上前问,“四小姐,三小姐就要出嫁了,您真的不去大厅看看吗?”
三小姐妍枝雅是三姨太生的女儿,虽与妍媸不是同父异母,但两人自幼关系很好。
她们妍家在北平是出了名的名门望族,本来是皇亲国戚,可是后来在她父亲这一辈逐渐败落了。
虽然顶着个贵族身份,实则却是个空壳子,为了家族企业,妍媸的父亲将妍枝雅嫁给北平政府一个年老色衰的高官做姨娘,得到了一笔丰厚的彩礼,顺维持在北平显赫的地位及身份。
妍媸细密纤长的眼睫颤了颤,终忍不住去到了妍枝雅的新房。
妍家不是西式洋别墅,而是传统的古宅大院,妍天翼认为这样才能体现出他们妍家的尊贵血统,与那些野蛮横子注定不同。
妍媸到了新房时,妍枝雅穿着最新款绣着海棠红色旗袍,坐在老式的花梨木梳妆台前,她描绘着弯弯的柳叶眉,淡淡道,“妍媸,你问过我悔不悔?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不悔。”
妍枝雅有个青梅竹马叫吴为峰,是个小户人家的医生,在妍枝雅婚事定下来之后,吴为峰本来打算带她私奔的,可是妍枝雅在最后一刻拒绝了。
妍媸还没有说话,她又自顾地说着,“跟着他,我注定东奔西走,这些年,妍家虽然对我不好,但我至少也是衣食无忧,我已经习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生活,即便跟他私奔了,他对我好,难保他日后还会对我如初。将来的事谁又能说得清?!”
回到房间,妍媸躺在床上,心里五味杂粮。
脑海中,无时无刻不再想着,在她临走前的那一刻,妍枝雅在她耳边所说的话。
她说,“妍媸,这就是我们两个的命,命本来如此。你放弃吧!冷霖沛只是个亡命之徒罢了!不值得你为他这么做!即便趁着今晚,你逃出了妍府,跟他私奔了,两人注定没有好结果。你忘了,现在整个北平都是督军府的,你跟他又能够逃到哪里去?”
是的!督军府!她父亲将妍枝雅嫁给了政客,而把她嫁给了北平督军余家做姨太太。
可是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她都要为自己,为冷霖沛赌一把,即便最后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她也认了。
夜色微凉,妍媸按照约定的地点赶到码头时,船家早早就卸了货,码头上几乎没什么人。
冷风呼啸,皎洁的月光下,河面泛起丝丝涟漪。
妍媸站在桥头,甜蜜地等待着冷霖沛的来临。
她跟他认识一年多了,却觉得两个人度过了漫漫长的岁月,冷霖沛比她大三岁,从初次见面他在暴徒枪下救下她,她便对他情根深种,至此无法自拔。
不远处慌错的脚步声将她从思绪中拉回,妍媸脸色倏变,忙躲在旁边货箱后。
“嫂子,嫂子。”有人急促叫了她一声。
是冷霖沛的兄弟扁担。
妍媸走了出来,看着扁担肩上是一片触目惊心的鲜血,她脸色惊变,“扁担,你怎……”
扁担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推着她往回走,“大哥有事耽搁了,暂时走不了,这里危险,你现在快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