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知道你来这儿吗?”珊瑚问道。
“不知道。”何干道,半眨了眨眼。
“他们不怪你?不觉得是你放她走的?”
“没有。”又是微一摇头,半眨了眨眼。
琵琶逃家那晚撇开不想的意念猛的打上脸来了——她走了,何干在家里也待不下去了。他们准定是怪她帮着琵琶逃走,还许并不会打发她走,却会逼得她自动求去。
“我给大姐送了点东西过来。”她放下一个小包袱,动手解开大手巾。“她小时候的东西,这些他们不知道。”
她打开了一个珠宝盒,拉开小抽屉。也有一条紫红色流苏围巾与两个绣花荷包。
“咦,这不是我的东西嘛!”珊瑚笑着抄起了围巾,“真难看的颜色。”她披在肩膀上,揽镜自照。
“原来是珊瑚小姐的?”何干笑道。
“本来就是我的。”
琵琶打开一把象牙扇,缀着鲜艳的绿羽毛,轻飘松软。“我小时候用没用过?”她搧着扇子。
“这是谁送的来着?”何干道。
“掉毛了。”琵琶哀声道。
“这是金子还是包金的?”露拣起了一个黑地镶金龙藤手镯。
珊瑚拿到灯光下,眯眼端详背后银匠的记号。“包金的。”
“我还以为是金子昵。”何干道。
她其实不必送过来,琵琶心里想。谁也不会惦念这些东西,我就不记得有这么个珠宝盒。在家里谁也不知道这个东西。她大可以自己留着。看我们这样子,倒像这些东西天生就是我们的,却是那么的不珍视。琵琶硬挤出几滴泪。扇着扇子,脱落的羽毛飞到脸上,像漾漾细雨。
“别扇了,羽毛落得到处都是。”露道。
“这是什么鸟的毛?鹦哥?”何干问道。
“看,到处都沾上了。”珊瑚将羽毛一根根从沙发面与垫子上捡起来。
“给何干倒茶。”露向琵琶道。
“不用了,我得走了,太太。我只是偷偷出来,看看大姐好了没有。”
露挜了张钞票到她手里。她推拒了一会,但是并不是真心拒绝。她走了,过后露道:
“我给了她五块钱。毕竟跟了你那么多年。现在知道新太太的厉害了吧,一比才知道两样。从前对我那样子!”
“他们不是都挺好的么。”琵琶茫然道。
“哈!那些老妈子和王发,一个个的那样子啊——嗳唷!眼里只有老爷,没有别人。现在知道了吧。”
他们不敢护着你因为你总是来去不定,琵琶心里想。他们不想丢了饭碗。
露嘱咐琵琶别应门。“谁知道他们找不找,说不定雇了帮会的人。”
有个星期天下午门铃响了,珊瑚应的门。“陵来了。”她的声音紧憋微弱,仿佛等着麻烦上门,先就撇清不管。
他带着一包东西,拿报纸裹着,进门后搁在角落桌子上。他也帮我带东西来了,琵琶心里想,很是感动。
“你是怎么来的?他们知不知道你来?”露问道。
“不知道。”他咕噜道。
“坐吧。有什么事?姐姐走了他们说什么?”
“没说什么。”
“那你这一向好不好?你怎么不听我的话去照X光?”
他低垂着头。
“那一包是什么?”珊瑚端茶给他,顺便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