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街坊们也不能真把人打死不是?还是郑镖头出面,招了不少人在镖局打杂,又将里面挑动人心的刺头收拾了一遍,这才没人敢乱抢东西。”
姜沅忍不住咂咂嘴:“郑镖头人品当真没话说。”
怪不得她一问,店小二就推荐平安镖局,原来是这么回事啊。
车队热热闹闹出城,姜沅坐在车上左顾右盼,路过昨天的馄饨摊,甚至还有心思瞧瞧那个小姑娘在不在。
秦右是个十分外向的小伙子,看她左顾右盼,好奇道:“小公子可是在找什么人?”
姜沅点点头,将昨天的经历说了出来:“……我看那小姑娘像是饿狠了,今儿竟然不在那儿,想必是走了吧。”
秦右“害”了一声,不在意道:“总归是在这条街的,能走到哪儿去?整个洛都也就咱们这条街有点人情味儿,时不时的还会扔些剩菜剩饭给他们,您到最东边儿那条街去看看,那才是连点汤汤水水都讨不到!”
他顿了顿,又道:“说不得您要找的人出了什么意外……不过这也说不好。”
毕竟一个饿惨了的小姑娘不在最好讨饭的地方待着,去别的地方做什么呢?
姜沅也不过是顺口一问,毕竟她们也不过是萍水相逢。
她看过太多惨状,早就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有多大能力做多大事,她尚且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有精力去当个好人?
这个世道可怜人太多了,她帮不过来。
不过出了姜府之后的一桩桩,一件件都在提醒她这个世道的残酷。
不过她还是多嘴问了一句:“这些流民都是从哪里来的?”
秦右在镖局,消息灵通,见她有聊天的意思,当即竹筒倒豆子般一股脑说了起来:“还能从哪里,当然是从那些受灾的地方。”
“西州、池州连年大旱,颗粒无收,偏偏静州和惠州又了大水……还有祁州,您是不知道啊,当地县令足足收了九成的赋税,逼得整个河东郡的人都反了!祁州刺史还因此丢了脑袋呢!”
姜沅倒吸了一口气,不禁佩服起那位县令的胆子:“九成赋税,这不是把刀架在人脖子上逼人造反吗?”
秦右连忙打断她:“这话可说不得!陛下已经派抚远军去平叛了,生怕河东郡又变成下一个神龙教。”
姜沅听的津津有味,像是一只掉进了米缸里的老鼠,此时又听到一个新的名词,她连忙追问:“神龙教也是起义军?”
秦右朝左右看了看,见没人听他们说话,这才压低了声音嘀嘀咕咕道:“神龙教当真是一群好汉,听说领头的是从禄州出来的农民!禄州知道吧?就在祁州旁边,要不然陛下怎么这么怕呢!”
他说得眉飞色舞:“神龙教尽是一群神兵天将,只要入了神龙教,打下来的土地大家都有份,说是什么……‘天补均平’?神农教的大家都是一家人,无论是当官的还是底下的小兵,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大家连吃饭都是在一个锅里!”
听到这里,姜沅忍不住额角一跳,假作不经意问道:“既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那怎么会分当官的和小兵呢?”
秦右一呆,似乎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半晌,他才期期艾艾道:“可是……可是神龙教十分公平,大家都是领一样的饷银……”
姜沅打断他:“也就是说打仗的时候无论冲在第一个还是冲在最后一个,都拿一样的通宝?”
秦右总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劲,可神龙教的确是这样,他只能硬着头皮点点头。
姜沅循循善诱:“那这样,如果我俩在咱们镖局里都是普通镖师,押镖的时候你走在前面开路,有什么危险你第一个上,而我走在中间赶车,但是咱们走完一趟镖分的银子是一样多,你愿不愿意?”
秦右:“……”
他涨红了脸:“这不一样!”
姜沅:“哪里不一样?”
秦右嗫嚅半晌,说不出话来,只觉得有什么滤镜破碎了。
姜沅同情地拍拍他的肩,丝毫没有愧疚地想,年轻人还是扛不住打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