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记得他了?当真把前尘往事忘得一干二净?”齐晓进不可置信的看着方丈。二叔怎么会这般无情冷血?
方丈微笑着道了声佛号。“只怕是两位施主认错了人。”
“秋明,咱们走。”齐晓进一把拉住弟弟,捏了个御风诀,兄弟俩很快消失在山林深处。
“师傅。那人的眉眼跟你生得好像呢。”玄痴小声的说了句。“可真奇怪。”
梧桐庙里的所有僧人都知道,方丈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在山林里被前任方丈捡到的,一直呆在梧桐山,不曾出过山门。
方丈浅浅的笑着。“阿弥陀佛。”转身缓缓走进屋里。
当天夜里他做了个梦,很古怪的梦,梦里他有个妻子还有个儿子,有父母也有兄弟……
他深爱着他的妻子,爱得太深,无法割舍,他决定放弃自己,剃度出家,忘了自身也就忘了她。
他的儿子叫齐秋明,长得跟白天见到的少年一模一样。
他还有个侄子叫齐晓进,也跟白天见到的少年一模一样。
天未亮,他便醒了,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光,连视线都是黯淡的,朦朦胧胧,分不清真假。
“那里应该还有座山,山脚下有个小村子,叫梨树屋,很好听的名字,村子里有户人家,姓齐……”连方丈自己都没发觉,他向着南边的方向,喃喃自语,眉眼里藏满了数不尽的哀伤。“都哪去了呢。”
晨钟敲响,惊醒了方丈,不知在窗前立了多久,再回神已是满身的晨露,他低头看着灰色的衣袍,想起昨夜的梦,忽得笑了出来。“那人可真傻。”
这世间,还有什么比家人更重要?在他看来,是没有的。
*
旧年的春日里,多是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特别适合春游出玩,今年的春,雨水却显得格外多些,隔三差五的飘着小雨,淅淅沥沥,尤其是夜里,声音分外明显些,无端的激起内心深处的种种不为人知的情绪。
人老了,觉浅,稍有点动静,就能从梦中醒来。
李老爷子随手拿了件衣服搭在身上,将紧闭的窗子打开,一时间,夜风夹着细雨飞扑着往屋里钻。
“老太爷,今夜风寒雨大,这窗子开着不太妥当。”小厮轻声轻语的提醒着。
“以前别人管我叫少爷,后来叫老爷,现在是老太爷。”李老爷子转身靠躺到了旁边的摇椅里,也不知是对小厮说还是在自说自话。
小厮不知他是怎么个意思,也不知要怎么接话。都说,老太爷性子古怪,喜静,就爱呆在自个的院子里,轻易不挪动,还喜欢往院子里养鸟兽,养花草,栽种高大的树木,郁郁葱葱的,夏天倒是凉快,就是太幽静了些,里面没几个活人,大白天都有点渗得慌。
“我还是喜欢别人管我叫少爷。”过了会,李老爷子开口说了句,说完,他笑了起来,笑得特别好看。
李老爷子并不老,虽上了年岁,但他并不显老,眉眼依旧俊朗,好看得不行,整个李家啊,男女老少里头,便是现在,也就是数李老爷子最好看,现在都这般好看,想来年轻时,该是何等风采。
“我在你这个年纪呀,这个年纪……”李老爷子望着近在眼前的小厮,那眼神儿,特别的幽深,好似是在望着他,又好似是在透过他回忆什么般,只这回忆,埋得有点深,他总想挖,却挖不出来。
这天夜里,李老爷子又失败了,没能成功的挖出想要的记忆,他在摇椅里慢慢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