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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琼又道:“听说这袭人打小伺候宝玉,心里眼里只一个宝玉,最是忠心不过。也为着她这份忠心,也狠得故去的王夫人看中,叫她管着宝玉屋里大小事,俨然是那贾宝玉屋里头第一人。可谁知道,这人却是个心大的。
那夏家姑娘的脾气,王妃也是知晓,最是容不得人的。进门之后见得贾宝玉待房里的丫头极好,尤其袭人,事事依赖。最是能做小伏低,温声细语相哄。如此倒惯得那袭人越发矫情起来,时常耍些性子,惹得贾宝玉去哄。全不当自己是丫头,倒像是那贾宝玉的祖宗。
以往贾宝玉屋里没个主事的女主子倒也罢了。如今有了夏金桂,哪里看得下去?这不,前些儿才挑了个错处,将那袭人撵了出去。本就只是一个丫头,贾家如今须得借着夏家攀附金家韦家的关系,便也随了他。
贾宝玉没了老太太做后台,又本就畏惧夏金桂,即便对那袭人再不舍得,也不能作罢。可心里到底是念着她。寻了机会,偷偷跑去瞧袭人,却没料到竟是得知那袭人有了孩子。”
说到此处,青琼略顿了一下,“王妃,你说好巧不巧,怎地偏偏就在这时候有了孩子。”
林浣眼珠儿一转,如何不知,青琼是想着,或者是那袭人借种生子,想借此机会回到贾府,重获地位,许是还能挣个姨娘出来。这可能本不是没有,只是,依着林浣想,袭人便是再如何心计,只怕这等事儿还做不出来。且袭人跟在贾宝玉身边日久,惯常与贾宝玉行那云雨之事,又避着府里当家众人,不曾喝那避子汤,有了孩子也不足为奇。
只是这般手段得来的孩子,又是在正室刚过门没多久,哪里能说出口?可如今被逐出了贾家,也便只得将此事捅出来了。不然,她可真真是没了活路。
可,捅了出来便能回得贾家,便能有好出路不成?
林浣失笑,摇头问道:“后来呢?”
“后来?贾宝玉自是舍不得袭人的。这会儿又有了孩子,便更舍不得了。可家里有只母老虎,贾宝玉也得有那胆子敢啊!也只得叫袭人先且在家里养着。寻了机会便去瞧她。如此一两次倒也罢了,三五次下来。夏金桂哪里能不怀疑?遣了人跟去一瞧,自然知晓。”
林浣一拍大腿,“那可不得了!”
青琼笑着附和,“是不得了!那夏金桂素来不是个贤良的,也不必做那贤良的面子。心里更是没个成算,一气之下便唤了陪嫁的人来,去袭人家里一阵打闹。骂那袭人不知廉耻,说……总之,那些粗俗不堪之话,亏得她还是桂花夏家的大户千金呢!那袭人被赶出府,贾宝玉一直没能将她接回去,本就心急,得了心病。又因着怀孕,身子一直不好。叫那夏金桂一阵推搡,又有婆子巴掌锤子直往身上使,哪里受得住。”
林浣一惊,“孩子没了?”
青琼点头,“自是没了!当场便见了红。贾宝玉吓坏了,这才想着上前将婆子拉扯开。”青琼一哼鼻,“此前畏惧夏金桂,只缩了脑袋藏角落里。如今才想起来人家怀着他的孩子不成?可那袭人裤子都红了一大片了,人早已晕死了过去,便是叫来大夫也哪里来得及?
孩子终是没了。贾宝玉没敢对付夏金桂,只得拿了那几个婆子撒气。可那几个婆子都是夏金桂带过来的陪嫁,且那婆子作为皆是夏金桂之意。这般,岂不一样是打了夏金桂的脸?
夏金桂气急之下,哪里管得你那么多,随手抓了桌上的茶壶便往贾宝玉身上砸。好巧不巧,便砸在贾宝玉的旧伤之上?”
“旧伤?”
“王妃忘了,当日在梅林,贾宝玉为了给青梅竹马的史家姑娘摘梅花,不小心从树上摔了下来?”
林浣这才明白,所谓旧伤原来是那日的缘故。说来这本是徒笑然的手笔,只这会儿说出去,不论是谁都知道不过是贾宝玉与史湘云年少的一段趣事。林浣略有深意地瞧了青琼一眼,点了点头,笑着道:“这回贾老太太可如何坐得住!这贾宝玉可是她的心肝儿肉呢!”
“可不是!要说这夏金桂如何对付袭人,都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下人,贾老太太倒也随了她去了。可袭人肚子里的孩子终究是贾家的血脉,贾老太太如何能坐视不管。况且,最要紧的,她竟敢伤了宝玉。
只那夏金桂可从不是善茬。自小没了父亲,母亲溺爱,也没受过正规的教养。那老太太来寻她错处,她竟关了门不让进,只隔了门窗便与老太太对骂了起来。她伶牙俐齿的,嘴上又有些不干净,粗话连篇,全是歪理。贾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哪里骂得过她。倒叫她气晕了过去!”
林浣一嗤,“辱骂长辈,可是大大的不孝。”瞬而又摇头道,“她若知道这孝与不孝,便不会那茶壶去砸贾宝玉了。须知,只可夫犯妇,却不得妇犯夫。”
这世间的女子便是如此。夫君自可打骂你,你却不能打骂回去。林浣叹了一声,转而想到徒明谚,心中又生了一腔暖意。须知这世道,能寻一心之人,何等艰难。
这般一来,又想到徒明谚这段日子的忙碌,转口道:“以后这贾家的事儿,不必很注意着了。”
青琼愣了一会。
林浣又道:“我本也是一时兴起,想瞧个热闹。只如今这京中情形,不瞧也罢,想来这热闹也瞧不了多久了。”
青琼会意,低头应了声“是”,便不再多言。
正巧,门外丫头回话:“王妃,林家遣了人过来见王妃,世子妃已带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