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谁啊你?别太把自己当根葱啊!”
十二岁的郁森还扛不住激将法:“我不是葱,我是疯子和流氓的孩子!”
叶漾这还不懂吗?孩子的问题出在他爸妈身上。但她当时怎么也想不到“疯子”和“流氓”背后的真相,她以为,只是成年人口不择言,重创了他幼小的心灵。
“你多大了?”她问他。
郁森又不说话了。
叶漾猜:“六岁?八岁?”
她存心往小了猜,也不失为一种激将法。
“十二!”郁森上当。
叶漾顺势:“拜托!你十二岁了,别把自己当个孩子了。”
郁森一愣。身边的人都把他当孩子,两对父母至今给他买的最多的还是玩具,镇上的人还是会哄他说爸爸妈妈们都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他将来也不得了。没人把他当大人。除此之外,他早就盼着长大,莫非越盼着,越当局者迷?倒让一个多管闲事的外人来指出十二岁不是个孩子了。
他再一转念:“不管我几岁,别人都会把我的优点和缺点算到他们头上。”
自从校长把他的画撕碎,他再没拿过画笔。
“你的缺点我看到了,怕困难、爱逃避,”叶漾试试看,“你的优点是什么?出来让我看看。”
这一次,郁森没上当。
叶漾才一抬脚,他警惕道:“别过来!”
“好好好,”叶漾惹不起,“那你自己说,你有什么优点?”
郁森不吐不快:“画画。”
“长大要做画家吗?”
“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听不懂吗?”郁森大雷霆,“我的画会被算到他们头上!”十二岁的他热爱画画,是一种让他在动荡的童年和日复一日的临海小镇找到了方向的热爱。就在十分钟前,两对父母的交缠像一座霉的迷宫,剥夺了他的方向。
叶漾比郁森声音更大:“我还真就听不懂了!你的画就是你的,是好是坏都算不到别人头上!你要怕别人不知道是你的,你每一张都签名。你要怕签名不算数,你就画到大师的水平,你让别人一看就觉得……你叫什么名字?”
郁森没说话。
叶漾无所谓:“好比你叫王强,你让别人一看就觉得这画上写着王强的名字,别人没有这水平!”
当时,郁森心说你才叫王强。
当时,叶漾对郁森的一切一无所知,每一句话都说得不着边际,但歪打正着。她说他十二岁了,不是孩子了,所以,他就是他,他不是“疯子”和“流氓”的附属品。她说他大可以接着画,只要画到最好,他和他的画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名字。
她歪打正着地浇熄了郁森想跳下去的心火。
隔着一摞砖头,郁森数不清第几次陷入了沉默,叶漾拿不准他在想什么:“你要不要画我啊?我跟你说,姐姐可漂亮了啊!”
她也不想对一个孩子用美人计,但安全第一,什么都得试试。
郁森早就从砖头的缝隙中看过叶漾了。
她个子不高,健康、匀称,穿着沙滩裤和橙色背心,皮肤晒得黑黢黢,一头浓密的长几乎束到头顶,露着光洁的额头。漂亮?他想自杀的时候顾不上想这些有的没的,这会儿才觉得她是挺漂亮的。
“我不会画人。”他尤其不会画漂亮的人。
叶漾以为他还小,还没到画人像的年纪,便和他约定:“姐姐等你长大,给你做模特,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