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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狄看着笑眼盈盈的白钰,觉得他的笑脸像鬼魅一般,令人惊悚,他知津州前往越州的哪段路适合伏击,又知红河水涧深宽又水流湍急,红鸾难以越过萧野必死,他知道自己定会在那里对萧野动手,他能计算到这种地步,已然不是凡人。他知道自己会对萧野下手,便没用他的津州密探,而是启用了他的“青蝶”,白钰的“青蝶”在暗处,据说是用特殊暗号与白钰互通消息的,他跟了白钰这么久,居然一无所知。还有,他终于知道为什么萧野见他不杀他,对红河水涧的事只字未提,因为白钰没跟萧野说过自己的背叛!在萧野的眼里,他只是遵照白钰的计划,依计行事的有功之臣,白钰骗过萧野,现在攥着他的生死把柄!
白钰继续踱步,说道:“事已至此,翟将军如今有生死两个结局。一是兵变犯上,被吴将军诛杀;二是弃暗投明,归顺野王,建功立业,得到封赏。”
“野王能容我?”
萧野不言,白钰却抢先开口,道:“翟将军可听说过刘天霸?”
“知道,他不是被野王给……”
“不,他是自尽的。当时他布局要杀野王,野王只将其斩断一臂,未将他给杀了,他誓死不归顺野王,才引颈就戮的。野王是仁义明君,绝不是肖元杰这种工于心计,任人唯亲,阴险毒辣,蝇营狗茍,道貌岸然的卑鄙小人。要不是野王欣赏翟将军的治军才华,早就在暗地里对将军您下手了,还用等到今日现在,给将军您来选择弃暗投明的机会吗?还有,归顺野王,也能实现将军你的心愿。”
“心愿?”
白钰一字一句地顿说道:“驱逐东贼,还我河山。”
白钰见翟霄神色大惊,道:“将军不必吃惊,凡是大胤的军将无人没有过这样的梦想,将军师从邢峻,邢峻战死沙场,你为其立下衣冠冢,并预谋兵谏肖元杰,让他出兵东伐。你为了实现这个梦想,不惜认贼作父,在越州军营蛰伏数年,就是在等待今日的军变,不是吗?”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钰顿了顿,道:“四年前的越州城下,我也在那。邢峻是英雄,查到他的衣冠冢不难,然后再派人日夜蹲守,直到多次看到将军去邢老将军的坟前祭拜。”
邢林台看向翟霄,眼眶热泪潸然落下,试着问道:“将军,三年前给我托信的人,是你吧?”
翟霄默语不言,便是默认了。
翟霄转身,将手里的刀扔掉在地,单膝跪拜萧野,拱手道:“翟霄愿率越州军归顺野王。”
萧野顿然欣喜,就在他快要将翟霄扶起时,肖元杰疯了一样地冲向白钰,快速捡起地上翟霄的刀,滚转翻身,把刀架在白钰的脖颈上,带着白钰缓缓站起,对萧野说道:“萧野,你占我越州,我杀了你的军师。”
“别,我给你快马,放你走。”萧野马上说道。
肖元杰仰天大笑,道:“哈哈……没想到白钰说的是真的,他果然是你的心头好,可惜,你的心尖人马上就要香消玉殒……”
白钰从袖口摸出他的护命短刃,拔刀便向肖元杰的大腿根扎去,肖元杰吃痛地握不住手中刀,大刀落地的一瞬,被白钰转身顺势割喉斩杀。
肖元杰自负武艺傍身,自当对白钰这个文弱书生没有防备,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萧野的身上,哪注意到白钰居然深藏利器,自己最后居然会死在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的手里。
每遇大事,白钰自然会带着他的护命利器,今天如此重要的日子,白钰又怎能不备?死在这把短刃之下的,无一不是体健力大,穷凶极恶的悍匪歹徒,没有例外,他们都被白钰的柔弱外表所迷惑,白钰心狠,手更狠,这是他们小看白钰的代价。
众人也震惊地看着白钰,他出刀之快,之狠,之果断,之决绝,跟他一贯弱不禁风,斯文雅致的翩翩公子形象大相径庭,这利落的身手,这巨大的反差,无不令众人胆战心惊。
肖元杰的鲜血从脖颈处喷溅而出,红血剎那溅了白钰一脸,肖元杰怒目圆睁,轰然倒地,白钰目不转睛,失神地看着前方,短刃从他的掌间滑落触地,白钰顿觉全身无力,瘫软倒向后方。
萧野立刻上前接住了后仰的白钰,对翟霄和吴狄交代了几句,便将白钰打横抱起,在邢林台的带领下,来到了邢府的后厢房。
白钰假死后,便是一直住在这里,邢林台吩咐下人给白钰烧了热水,他看了一眼白钰血渍的脸,回想起刚才他割喉舅父的那一幕,颤抖着双唇,将头更低,拱手告退。
晚膳后,房间里,烛光摇曳,热水桶里,白钰无力地瘫软倒在萧野的怀中,面无表情。
萧野拧干蘸有热水的毛巾,轻擦着白钰粘有血渍的面颊,温柔不语。
“野王,凡是跟我打过交道的人,最后皆是邢林台看我的那副神情,刘天霸、肖元杰、吴狄、邢林台、翟霄……他们震惊,畏惧,甚至颤抖……野王你,觉得我可怕吗?”
萧野滚了滚喉咙,用水勺舀着热水,上撩着白钰白皙的胸膛,道:“畏从疑起,先生一心为我,如果连我都怀疑先生的用心,那在这个世界上,便再也没有人能够相信先生了吧?人无信不立,没有人愿意相信先生的世界,先生该会觉得多可怕?”
白钰转身而坐,细细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眉骨,鼻梁,红唇,面颊,还有那双明媚澈亮的眼睛,每一处无不叫他心生欢喜,萧野仿若救他出无尽黑暗地狱的那个人,也仿若能荡涤他污浊灵魂的那个人,萧野是上天赐予他的一束光,那束光明媚耀眼,让他移不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