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上班,没空。”我懒懒地回答。
“这个不用担心,我跟你老板是朋友。明天下午一点钟我来接你,你在酒店门口等我。”
不待我拒绝,冯大泉挂断了电话。
中兴大酒店位於闹市区,平时生意兴隆,吃客满盈。我只是名服务员,因为是本地人,反应伶俐,又写得一手好字,被分配到点菜间。
到了换衣室,其余几名服务员正在描眉打扮,看见我进来,都用怪异的眼光看了看我。我自然不去理会,打开自己的衣柜,把脱掉的上衣放进去,换上油烟味浓的工作服。
那种绣花的对襟马褂是紧身的,把我傲人的身材都凸显出来。
我站在玻璃镜子前开始梳头,里面的人不声不响走光了。
刚来酒店的时候,她们还主动表示过热情,甚至对我穿上工作服大加赞赏,说活脱脱像个古代小姐。後来不知是谁知道我的家境,一传十十传百,个个躲得我远远的,唯恐传染上了她们。
这跟高中的时候没啥两样,我已经习惯。
除了点菜的时候跟顾客说上几句,我几乎天天保持沉默。中兴大酒店的韩宜笑是出名的冷漠胚子,虽然不到二十岁,却修行得像千年道姑似的。
冯大泉为什麽独独看中我呢?他要我去那个年代究竟干什麽?
我的脑中又闪现电影上的一幕:状似铠甲的珠襦玉匣安静地躺在棺椁里,金丝缀玉片,片片晶莹精致。。。。。。
带着这个问号,我独自走向电梯。经过厨房,跑菜的小弟从里面探出头,冲着我笑眯眯的,“宜笑姐,听说你穿衣从不用胸罩背心,是不是真的?”
我白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厨房里一阵嬉笑声。
主管顾大姐也在等电梯。她大概听到了,朝我和善地笑了笑,安慰道:“别理会这帮小子。他们是想看你生气的样子,故意惹你。”
我不吱声。
顾大姐又关心地说道:“宜笑,像你这般女孩子,应该上大学继续深造。有什麽为难的事,你只管来找我。。。。。。”
一楼到了,我对顾大姐的话仿若不闻,兀自出了电梯。
夜里九点才下班,好歹还能赶上2路车。
车上人不多。刚过三站,又上来几位青年男女,想是刚看完电影,一上车就议论开了。
“古人真傻,还以为玉能寒屍,不朽金身呢。过了两千年,照样烂泥一堆,什麽都不是。”
“这叫身份的象徵好不好?天下之大,就这东西,最值钱!”
“听说最值钱的金缕玉衣在河北?”
“不是,在安徽。”
“在江苏!”
“河北!”
。。。。。。
我有点呆傻地听着,直到车内喇叭提醒我到站了,才神情恍惚地下来。
拐过僻静的小巷,路灯拖着我瘦长的影子。这里是一带低洼地区,遇到台风天,家家几乎进水。去年风传政府要拆除这片老房子,到了今年又没音讯了,墙面上却贴满了各种搬家广告。
拆了又如何?我是拿不出半子装修费的。
我还没出生父母就闹离婚,父亲将房子给了母亲,自己净身出户。母亲在我三岁的时候神志开始不清,被邻居送去医院,最後查出是心因性精神障碍。母亲没有亲人,每个月靠政府低保救济金补贴家用。
她对我时好时坏,最近几年病情频繁发作。高中一毕业,我便应聘去了酒店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