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时,夜烛刚燃,室内乾净得不染纤尘。而窗外,风急,树影摇荡。
封逸谦想是坐车久了,连连喊困,只着了中衣围着锦被蜷缩在床上。我服侍他服完药,正放下幔帐,他就很自然地爬过来,枕着我的大腿。
“你好像不开心,是不是封叔白天骂你的缘故?”封逸谦虽然困意十足,双目仍是茫然地看着我。
“不是。”我吁了口气,自语似的,“如果两个人後世是仇人,前世必定会是仇人吗?”
“什麽前世後世的?宜笑,你总是想得特别多。两个仇人即使去了前世,也不一定碰得到。唉,我只要今世活得长些,谁知道有没有後世呢?”
封逸谦孩子气似的,翻了个身,不久发出细微匀净的呼吸声。
我注视着他年轻的面庞,许是盯得久了,眼前渐渐模糊起来。
他从来没提出过男女间床第之欢,封家也从未提及。也许在那个时代,女奴只是伺候人的工具,是不配跟年轻的主人欢爱的。封逸谦虽然温顺听话,骨子里对我的身份也是在意的。
又也许,他的心里已经烙下阿颦的印记,装不下别人了。
我从来没问他心里的感受,因为这些对我不重要。
漏夜残烛滴了满桌,眼看着夜走向深处。山风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把客栈里所有的声音掩盖住。
我始终处在半寐半醒的状态,不经意间,隔着窗纸,隐约有几个人影一闪而过。我小心地下了床,推开门窗,张望了几下,什麽动静都没有。
床上的封逸谦动了动,发出轻轻的呢喃声,“渴……”
“我去厨房给你倒点热水。”
我就势答应了一句,提起陶壶,在外面小心翼翼地掩上房门,赤脚灵猫般溜下了楼梯。
通往厨房的道路晦暗空荡,几道身影电光般掠过,攀爬过梁柱,像几只灵活的猿猴飞上了屋顶,眨眼间消失了。藉着疏冷的星光,我隐约看到封泽花白的头发,飘逸而逝。
三更半夜的,封叔的人在干什麽?
带着这个问号,我摸索着找到了厨房。门轻轻一推,吱嘎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兀。一只老鼠吱吱叫着从我脚下窜过,我大吃一惊,不由“噫”地轻叫出声。
与此同时,眼前一道寒光,有冰凉的东西横在了我的脖颈。
“不许出声!”
黑暗中,有人沉声警告。
我听出是谁,忙应道:“是我。”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