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妃起身行礼,笑道,“妾以为娘娘今日不来了。”
我扶她起来,轻轻嗅了嗅,空气中隐然一股花香缭绕,又有茶叶的轻苦味道,淡淡沁入鼻尖。
“德妃是制了新香了?”我望向水榭中的茶几,果然,放着两个羊脂玉小瓶。
“是新制的素雪凝露,妾亲手摘的茉莉花,与上贡的茶叶一道制成的。想请娘娘先试一试,”德妃笑得温婉,“若是喜欢,妾就再做一些。”
德妃出身将门,父兄镇守南疆,本该是将门虎女,但竟然养出了这样一位明净秀美的世家小姐,精通琴棋书画也就罢了,就连熏香制茶也极为拿手,静处之时,便娴静如同一幅画儿,却从没见过她烦躁易怒的样子。我初为皇后,她是第二个入宫同我相伴的姐妹。
我瞧着她,甚至比看到皇帝还要开心多了。
只可惜她的身子也不大好,皇帝体恤她柔弱,让我少寻她玩耍。
可眼下不同了,皇帝说我该找些助力,德妃不就是最好的人选么?
我欢欢喜喜地让小月收起新香,“上次你赠我的关山檀木香,本宫都舍不得用。这又有新的了。”
“娘娘尽管用就是了,若是喜欢,妾就再做。”德妃笑着说,“深宫日长,左右也是闲着,做些东西并不费事。”
“前些日子听说你身体不适,现下好些了吗?”我捻了一枚碧绿色的糕点,咬了一小口,“我从九鹿寺回来,还没来得及去看你。”
“已经大好了。娘娘送来的补品也都用了,服完气色好了许多。”
“那就好。”我笑道,“你病着那些日子,我不在宫中,陛下可有多陪陪你?”
德妃迟疑了一下,又看了我一眼,才小心说,“妾不敢将病气渡给陛下。”
我皱了皱眉,又上下打量了德妃。她素来就瘦,因为病了一阵,愈发显得清减了,下颌尖俏,双眉如远山之黛,当真是我见犹怜,宫中一阵风吹大了,大约也能将她刮倒。
“娘娘,您这么盯着我做什么?”德妃微微垂眸,并未与我对视。
“德妃妹妹,你这般病娇柔弱,看着真叫人心疼。”我伸出手去,将她落下的发丝重新挑至耳后,语重心长,“在这深宫里,你不争不抢的,那可不行。”
德妃怔了片刻,替我倒了杯茶,才浅浅一笑,“娘娘说笑了。妾入宫,是为了侍奉陛下和娘娘,从未有争宠之心。况且中昭殿有娘娘在,足矣。”
“呃……”我一时语塞,有苦说不出。
总不能说,我只是躲在那里,其实也见不到皇帝几次。可偏偏又不敢出去,生怕被太后拿到把柄,又没好果子吃。
唉,归根到底,我能做些什么呢?
我这几日读书的时候,就常常在想这个问题。
春秋战国,纵横合纵。
霸主们时而联手时而为敌,翻脸比我翻书还快,不就是为了两个字——权势。
我若要有自己的权势助力,那便得拿出邀人的诚意来。
而最好的诚意……
就只有皇帝了。
我理清了这个想法,自然不能半途而废。
“这个水晶茶冻略带甘甜,入口即融,妹妹送一份去给陛下尝尝吧。”我话锋一转,笑眯眯道,“陛下想必也在用晚膳,饭后用一份,他必定喜欢。若是让你留下侍奉,岂不是更好?”
德妃的手一抖,茶盏翻了,地上浅浅一滩水渍。
小月站在斜对角,微微张大嘴巴,表情一言难尽。
我轻轻咳嗽一声,“去呀。”
“可是……”
我冲德妃的侍婢使了个眼色。那姑娘倒甚是机灵,端起茶点,悄声催促德妃,“主子,既然是皇后的懿旨,就赶紧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