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知州大人还没来,楼音打量了一番这前厅,雕梁画栋,碧瓦朱甍,屋子里陈设乍一看不起眼,细细看来确实价值不菲的珍品,就那角落里的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便是用了天下一绝的双面绣技艺,非常人不可得。
眼睛转了一圈,最后落到季翊身上,他背对着楼,正盯着墙面上一幅画出神。
这几日季翊就像个跟屁虫一样,整日跟在她身后,虽说有皇帝的“口谕”,但也不至于这样吧,莫非他知道自己的心思?
“两位便是自沧州来的客人?”
这时,一道浑厚的男声传来,楼音只见一身材高挑的男子走了出来,他只穿了玄色长袍,外加一件黑色大氅,五官平淡,蓄了一小撮胡子,看起来倒是正气凛然。
“沧州殷氏,叨扰大人了。”季翊这一会倒是抢着说道,瞥了楼音一眼,楼音只勾唇一笑。
“殷先生,殷夫人,请坐。”
知州大人叫人奉了茶,细细打量了楼音与季翊一番,开门见山说道:“听说殷先生和殷夫人是来平州做生意的?想必二位也知道,我平州才经历了地震,此时名不聊生,何来生意给二位做呢?”
这话是对着季翊说的,季翊便自然而然接了过去,“既然知州大人是爽快人,草民也有话直说了,我夫妻二人是做木材家具生意的,上至铁梨木,下至杨木、桐木、南方衫,都有经手,此次便是看准了沧州需要大量重建房屋,才特地来了一趟。”
知州大人长长地哦了一声,说道:“可是这重建房屋,朝廷发了补贴下来,每家每户钱财不多,恐怕……”
“大人有所不知,杨木、桐木、南方衫等低等木料,油水最是丰厚,草民自然是冲着这个来的。”楼音喝了一口茶,说道,“房屋受害最严重的便是普通百姓,如今他们才是火烧眉毛,需要即刻重建房屋,大人您看……”
知州大人捂着额头,说道:“这……不好办呀,下面还有好几个县令分管着,我一人说了不算,还得与他们商量商量。”
楼音拍拍枝枝的手背,枝枝会意,叫琦兰端了一个彩锦如意六角青玉盒子上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个曜变天目玉碗,在漆黑的盒子底座中,此碗的图案有旋转之感,每一颗“天目”都闪耀着奇异的光芒,随着角度不同,光芒的颜色还有所变幻,一看便价值不菲。
“小小见面礼,请大人笑纳。”楼音笑着说道,“若是草民能揽了这平州的生意做,定还有更丰富的谢礼献上。”
知州大人看着这玉碗,眼睛都要掉进去了,此时表面上的风度也维持不了了,连连说道:“好说好说。”
有了这曜变天目玉碗做见面礼,接下来的商议便顺利多了,知州大人的话匣子被打开了,直到晌午还非要留人用午膳,楼音是千推万辞才,知州大人见留不下,便说道:“那便不强留二位了,待本官与几位县令商议好了,定会通知二位。”
有了珍宝作诱饵,这会面与楼音的想象中一样顺利,知州大人自己便迫不及待摇起了狐狸尾巴,想不抓住都不行。
“王管家,来送送殷先生与殷夫人。”
王管家便是先前那位冷面老者,此时得了令,依然黑着脸来送客。
出了知州府,季翊正要登上马车,楼音却站在他身后说道:“季公子这一声声的‘殷氏’倒是称地得心应手啊。”
季翊的背影僵了一下,然后转身说道:“前厅里那副画,出自太子之手。”
这答非所问的一句话,让楼音愣在了原地,她现在没有心思再计较先前的小事了,问道:“你可确定?”
季翊点头,随即登上了马车。
楼音嘴角带着笑,登上马车,一路往住处去。在马车上,香儿便忍不住话头了,“殿下,您猜怎么着?奴婢去找那王管家要一口水喝,想着趁着这个由头套一套话,可奴婢还没开始下套呢,就看见知州府里一个妇人款款走来,称王管家为爹爹呢!”
香儿的话吸引了车内所有人的兴趣,她长得讨巧,又惯会来事儿,平时里没少在宫里帮楼音打听点密事儿,哪个妃子私底下与纪贵妃走得近,哪个妃子被纪贵妃穿了小鞋,香儿都能从太监宫女们的口里套出点东西来。先前楼音见那王管家有些奇怪,便留了个心眼叫香儿去打听打听。
香儿又接着说道:“看那妇人年龄不大,想必是新妇,与王管家匆匆说了几句话便走了,奴婢在旁边冷眼瞧着,那妇人像是才哭过,眼眶都还是红的呢,而那管家脸上也不好,看着妇人离去的背影直叹气,后来呀,奴婢就与那管家拉家常,你猜怎么着?”
这时候还卖关子?楼音瞪了她一眼,她便一五一十说了,“那妇人是管家的小女儿,因生的娇艳,上个月被知州大人强占了去!”
“此话当真?”楼音问道,“那管家真这么说?”
“那管家自然不可能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但奴婢从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里这么推断了一番,准没错!”
有点意思,怪不得王管家接人待客是这么副嘴脸,原来是心里怀着怨恨呢。
楼音叫来了席沉,吩咐道:“今夜你去把那管家抓来,他手里一定有不少那狗官的把柄!”
“哎?”枝枝吓了一跳,她家公主这是玩儿哪一出啊?“殿下,您怎么就确定那知州贪了?您瞧昨天施粥的事情,奴婢觉得这知州大人或许是个好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