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掌心滚烫如烈焰,夹着惊涛骇浪一般的内力势不可挡地袭来,震伤了他的心脉。
一口血腥从心口涌到咽喉,宇文楚天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在宇文楚天内力耗尽、无力支撑之时,门主收回了掌力,一切又恢复无声无息,周围还是黑暗,平静,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自出江湖以来,宇文楚天遇到过很多所谓的江湖绝顶高手,他都能从容应对,他几乎以为自己是战无不胜的。所以当他知道夜枭防范严密,暗算门主是完全不可能的时,他今天依旧坦然而来,想光明正大地与门主来一场生死之战。
然而,他终究是败了,败给了自己的自以为是!
他早该想到,若是夜枭的门主可以如此轻易被他杀死,他就不会是夜枭的门主了。
“宇文楚天。”夜枭门主冷然道,“你的剑法精妙,内力却不够淳厚,若是你想杀我为你父母报仇,我劝你好好苦练一下内功修为,十年后再来吧。”
宇文楚天按着胸口,更加惊讶地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他不明白,门主既然知道他的目的,为何还对他说这样的话?
“门主,宇文楚天他绝无此心!”孟漫急忙上前一步,极力为他解释,“他加入夜枭,只想找出当年出重金害他父母的真凶,为父母报仇。他入门之时,为了证明对夜枭的忠心,自愿服下噬心蛊,愿与夜枭同存亡,永远效忠门主!”
“噢?你相信他吗?”
“相信!”
“那好!靖域,也给她一颗噬心蛊,和宇文楚天一样的那种。”没有过多的言语,已有脚步声靠近孟漫。
黑暗中,宇文楚天看不见孟漫的表情,只能感受到她微微凌乱的呼吸,还有她沁出汗水却冰冷的手指握住他的手,她的手在颤抖。
“孟漫遵命!”她的声音丝毫没有颤抖。
待孟漫服了噬心蛊,门主对她道:“好,既然你如此相信他,我便也信他一次。宇文楚天,从今天起,你就是夜枭的左护法,我与副门主不在时,夜枭所有人都将听命于你。”
有人将一个腰牌送到他面前,他接过,握在手心:“是,门主!”
之后的许多年,宇文楚天每每感觉到灼心蚀骨的疼痛时,便会记起孟漫那微微凌乱的呼吸,还有那只颤抖的手,她当时一定很恐惧,却心甘情愿为他服下了噬心蛊。
也正因为此,不管他再怎么想杀她,他都没有动手。这世间谁都有资格杀她,唯独他,没有!
下了一夜的雪始终没有停,铺天盖地的雪铺满了院落,落尘用力推开门,站在门前望着宇文楚天离开的方向。单薄的衣服根本抵御不了风雪,而她却丝毫不觉得冷,努力睁大眼睛看着远方,害怕错过了他的身影。
东方将亮时,他出现在她面前。她上上下下仔细看他,他身上没有伤口。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扑到他怀里,眼泪再也止不住:“你怎么才回来?”
他轻轻地搂着她,拍着她的肩膀:“我这不是回来了。”
“你已经杀了他?”
“没有!他的武功深不可测,我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况且,他已知道我加入夜枭的目的,对我有所防范,我不能轻举妄动。”
“他知道你的目的?”落尘满眼的恐慌和不解,“那他为什么不杀你?”
“我也不明白,或许,他认为我还有利用价值吧。”他想了想,又摇了摇头,喃喃低语,“可我看夜枭并不缺可以利用之人,只缺他信任的人,他留下我,到底有什么用处?”
他确实想不通,夜枭的门主不仅武功深不可测,连心思都深不可测,要杀他,恐怕真的要等上十年才行!
冬去春来,浮山的翠竹又绿了,多年前种下的桃花树又开了花。在这生机盎然的季节里,雪洛找来了。雪洛还是美得清雅脱俗,眼中还是毫不掩饰的无尽情愫。
雪洛来后,宇文楚天将裘叔的房子重新修建,专门为雪洛隔出一间精致的厢房。落尘不再陪他上山去练功,也不再和他聊天聊到深夜,因为她很忙,忙着陪雪洛到镇上去买东西,忙着帮雪洛将闺房装扮得典雅精致,还要忙着和她学针线女红。
雪洛特别会绣鸳鸯,在鲜红的绸缎上,一对一双栩栩如生的鸳鸯让人不由自主地想去摸摸它们的羽毛,感受那羽毛是否如看起来的那么柔软。
落尘赞叹不已。雪洛说可以教她如何把鸳鸯绣得栩栩如生。
她笑笑:“绣得再栩栩如生又有什么用?总归是多余的。”
雪洛自然不懂她的意思,笑道:“那你帮我绣吧,我绝不嫌多。”
她抬头看着雪洛清丽的脸,想想也有道理,她将鸳鸯绣在他们的芙蓉帐内,绣在他们的鸳鸯枕上,那便不是多余的了。
所以,落尘开始每日和雪洛学绣鸳鸯,绣花针常常扎在她的手指上,血染红丝线,鸳鸯的眼底被绣成了红色。她拆了,重绣,还是红色,红得扎眼。
如果不是那个月圆之夜,她想,她会绣很多很多的鸳鸯,做成锦被,做成药枕,做成鲜红的盖头。然而,不该发生的事情发生了,或者说,早该发生的事情,终于发生了……
那夜,万籁俱寂,雪洛早早便睡了,落尘的鸳鸯只剩下眼睛,拆了绣,绣了又拆,弄得缎布上都是针孔。她忽然听到宇文楚天的房里有轻微的动静,她出门去看,只见他的房门大敞着,里面没有人。
看见天上的满月,她才想起今日是十五,是宇文楚天的毒蛊发作的日子。
落尘忙乱地找遍了整个家,书房、药房、厨房、前厅、后院她都找了,没有找到宇文楚天的踪影。她悄悄去雪洛的窗前看,低垂的幔帐内,雪洛睡得安稳,完全没有被惊扰的迹象。
缭绕熏香飘散而出,落尘轻嗅,熏香中有安神效果的药材用量不轻,难怪雪洛会睡得这么沉,也难怪雪洛和宇文楚天相处这么久,从来都不知道他在月圆之夜会毒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