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死是解脱,人为什么不可以选择这条生路呢?无论下了地狱还是天堂,都是可能和母亲相见的吧。
许萍死后的第二年,金曼作为续弦嫁入黎家,在婚后不久也开始遭受殴打,直至黎珂明入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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忌日这种日子,不管哭笑都是郁结,周钦玉沉默片刻,倏然想到很久不见的金曼,是能转移黎彗注意力的好话题,便主动询问道:“我很好奇,你母亲和金曼到底什么关系?”
黎彗怔了怔,似乎是没料到周钦玉会问这些,他如实回答道:“好朋友,金曼是妈妈最好的朋友。”
“只有她知道妈妈嫁进黎家的日子不好过,前前后后她帮妈妈报过警,但都被黎珂明不是封口就是解决了。后来黎珂明为了警告她,打断了她弟弟一条腿,还让金家两位老人因为食物中毒送进了医院。”
周钦玉了然地点点头:“所以她怕了。”
“算是吧,妈妈去世前的几个月,偷偷联系过她,让她来见自己一面,”黎彗低头笑了笑,他语气平静道,“但她拒绝了,妈妈看到消息不久,就背着护士,在病房用水果刀割腕自杀了。”
“不是心梗?”
“不是,”黎彗神色不明,“可能有金曼的原因,也有我的原因,那个时候我上了初中,陪妈妈的时间越来越少,她自己躺在床上,连基本的生理需求都要依靠护工解决。”
“那样活着,太屈辱了,所以就想自我了结吧。”
黎彗语气麻木,今时今日提起这件事情貌似全然不在意,但亲人的离去不是一场暴雨,而是此生漫长的潮湿。
是清晨空荡的厨房,是晚归漆黑的窗,在每一个波澜不惊的日子里,掀起狂风骤雨。*
周钦玉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过了半晌,有些犹豫地问道:“你恨她吗?”
黎彗意识到周钦玉的意思,忍不住弯了弯眼睛道:“你是说妈妈吗?不恨,我爱她,很爱很爱她,无论怎么样,我都爱她,就像爱哥哥一样。”
周钦玉神色些微不自在,别开眼睛道:“那金曼呢?”
“不恨,”黎彗摇了摇头,“她给妈妈办好丧事,隔天喝了一整瓶的安眠药尝试自杀。这样的剂量她真的会死的,但金家人发现及时,送她去医院洗胃所以没死。这也算她给妈妈抵了一次命吧,我没有理由再恨她,也没必要。”
“恨一个人也是需要力气的,不是吗?”
黎彗故作轻松道。
按往常说到这,周钦玉该给他一个拥抱,但如今两人即使不是仇人,也不是什么可以和平相处的关系。周钦玉听完只低嗯一声,点了点头。
之后两人持续沉默吃完了饭。黎彗收拾餐盘时,周钦玉倏然开始有了小动作,他东瞅西瞅,左看右看,等黎彗注意到他,又掩饰般咳嗽两声,有些心虚地望向别处道:“那个什么,就是,就是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