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里有人接,一个穿着灰色马褂的中年人,胸前挂着一只银表。他的穿着很考究,身边跟着一个小厮。
见到韩龄春,中年人领着小厮走过来,微微躬着身子,接过韩龄春手上的行李,口称四少爷。
四少爷,这个称呼真是少见,在上海的时候大家习惯称呼韩龄春为韩老板,韩先生。
陈岁云心里琢磨这个称呼,跟韩龄春一块上车。小厮开车,管家坐在副驾,陈岁云与韩龄春坐在后排。
一路上,管家通过后视镜,不时地看向陈岁云。陈岁云有察觉,但是没有理,只透过车窗看向窗外。
北平城没有上海滩的浮华,这是个古拙大气的城市。街道大多横平竖直,人也多穿着中式的褂子布鞋。大约这里的风气不如上海开放,街上打扮的漂亮的女人不多,但是有穿着蓝布衫子的年轻女学生,头发齐肩,青春洋溢。
韩龄春低声与陈岁云说话,给他做讲解,那家是什么店铺,那边是哪一条路。其实他也很久没回来了,与陈岁云说起时颇为感慨。
管家瞧着韩龄春的样子,几乎有些掩盖不住的惊奇。
汽车停在一条宽阔的大街上,这条街没有什么商铺,从南到北几乎都是住宅,韩府也在其中。
韩家老宅占地面积很大,是由无数个小四合院组成的大院落,府门远远望去就十分恢弘大气,金漆匾额,红木大门。
“原本门口还有两只石狮子,比一层楼还要高。”韩龄春道:“不过这些太高调了,早被换了。”
正门紧闭,管家下车去叫人开门,不多会儿又回来,面带为难,道:“老爷吩咐的,不许走正门。”
韩龄春看了管家一眼。管家看似为难,其实沉稳得很,想必早知道今日不开正门。
“四少爷,你舟车劳顿,不如先进府,有什么事咱们安顿下来再讲。”管家一面说,一面看向陈岁云。
陈岁云不说话,只当这些事与他无关。
韩龄春指尖点了点手背,道:“不必了。”
管家还要再劝,不远处忽然传来小汽车的声音。众人看去,五川将车停在一边,下车走过来,敲了敲韩龄春这边的窗户,“先生,别院已经安排好了,现在就可以过去。”
韩龄春点点头,带着陈岁云从这辆车下来,坐到那辆车上。
管家要劝,但是没有人听,五川去车子的后备箱拿了行李,一行人就在韩府大门口,扬长而去。
“你早知道今天这个门可能进不去?”陈岁云问他。
韩龄春哼笑一声,“你当韩府大门好进?当年我走得痛快,想再回来,怕不是要跪着求他。”
陈岁云揶揄他,“有的人呐,口口声声说要让我上族谱,其实呢,门都进不去。”
韩龄春也笑了,他伸手捏了捏陈岁云的耳朵,“放心罢,进门我一个人跪着就够了,不叫你跟我受委屈。”
陈岁云躲开他的手,觑着他的神色,“不至如此罢,一家人,你父亲总要给你点面子。”
韩龄春哼笑一声,摇摇头,没接话
韩龄春的别院在秀水胡同,两进的院子,过了垂花门是二进院,正房耳房东西厢房布置地很规整。中间的院子很大,石砖铺成纵横交错的十字路,剩下的地方都是绿植,正房门口有两棵石榴树,树上结满了红艳艳的石榴花。
除此之外院子里还有枣树和杏树,杏树上挂了果,很多,把枝条都压弯了,伸手就能碰到。
“这杏子能吃么?”陈岁云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