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临刚从上海赶过来没多久就碰上这事,连晚饭也没顾得上吃,他裹了裹外套,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
现在正值一年当中最冷的时候,连浙江靠北的这个小城市都风雪欲来,老爷子下楼的时候摔了一跤,刚好被计临碰上了。
送到医院查出来还有冠心病。
他捏着冰冷的手机,看着拨号盘上的那串号码,内心竟然生出几分畏缩。
真是越活越活回去了。
他自嘲地笑笑,拨通了那个电话。
电话响了半分钟依然没有人接,变成了忙音。
计临立刻又拨了第二次,第三次……第五次的时候,终于被接通了。
“喂?”那边带着些杂音,但计临还是第一刻就听出了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计临?”对面的声音似乎愣了愣,听上去有些不敢相信似的。
从今天早上开车回来办事,顺便回了一趟外婆家,结果发现了倒在楼梯间的老爷子。
从打电话叫120,跟去医院,再到跟着医护在后面跑,他内心焦灼却无波澜,情绪一直很沉着,却在听到这个声音的一刻,突然就崩了。
“范填,你爷爷……出事了。”他蹲在地上,声音带着些哽咽。
太没出息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肺里是凉的,像灌满了冷水。
原本以为过那么多年,自己已经彻底脱胎换骨,没想到还是老样子。
“你在医院吗?情况怎么样了?”电话对面的声音也焦灼起来。
“他得动手术,需要家属签字,”计临说,“你同意的话,我可以帮忙代签。”
“签吧,”对面长吁一口气,“谢谢你,计临。”
计临去签了字,之后点着一根烟,走到医院外面,发现已经下起了漫天的大雪。
这里是亚热带季风气候,基本上终年不见雪,上上次下雪,范填和他还都是高中生。
不知道在外面待了多久,手机都被冻得关机了。
计临摩挲着手机翻到背面,看着手机壳,微微有些失神。
手机壳是玫瑰滴胶的款式,边缘都有些发黄了,上面还用正楷写着“范填所有”几个小字。
上次下雪,他在上海,范填在北京。
这次下雪,他回到浙江的小城,而范填在和他隔了七个小时的时差的伦敦。
今年是他认识范填的第八年。
他还记得,第一次遇到范填是在一个台风天。
下着雨的晚上,他坐出租车到外婆家的小区,走到楼上发现没带钥匙。
烦躁地走出小区,他在外面漫无目的地转悠。
走着走着突然踢到了一个易拉罐,计临差点摔一跤。
他把地上的易拉罐捡起来,扔出去,刚好砸中了某户一楼的窗户。
计临仰起头看向那户人家,亮着两盏灯,里面应该有人,他不知道为什么就站着没动。过了一会儿,从阳台走出来一个男孩。
他穿着白色T恤,黑暗之中看不清脸,只听到隔着雨声传来的声音。
也许是计临听多了老美讲英文,和那种夸张的语调对比之下,听到他讲话就觉得有点温柔清冷,尽管这个时候一般人都应该在发怒。
“你在干嘛?”
今天是台风天,路上的人都早早回了家,只有计临一个人站在马路上,是傻子都能想到刚刚是他在扔玻璃,这个人估计可能还把他当成了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