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会。
他做事向来有些狠绝,他的心思她也从来捉摸不透。可她下意识便有了这样的答案。
可她还来不及回答,肖准便再次挟枪而来。
这一回,对方显然不再留手,要将这一场决斗速战速决。
肖家的枪法她再熟悉不过,可唯有一招没有习过,便是截杀。她已在那招中败过一回,平弦也因此折断。这一杀招对她来说,心理上的畏惧远大于招式上的劣势。
枪,至刚至强之物也。大开四方,临敌不退,水泼不能入,石矢不能摧。
而她手中之剑只有两尺七寸,习得剑法也不过数天而已。她越是强攻、越是败退,越是急于破枪法,越是处处掣肘。
又是三招虚实连击,她应对不暇、只得横剑挡下一抨。解甲单薄的剑身正面迎上,硬是靠着一股意念生生抗住了这一击。
铜与铁对抗摩擦的吱嘎声带着震颤从剑柄传递至她的腕骨、大臂、上身,令她想起当初平弦被斩断那一瞬间的感觉。
虎口开裂、鲜血如注,她紧紧握着剑柄苦苦坚持着。
血顺着剑身缓缓淌下,在那光滑朴素的剑身上流下一道红色的细线,仿佛是那剑身开裂了一般。
恍惚间,她又想起了伯劳。
不知在那寒冷彻骨的夜晚,她落败前的一刻是否也看见的是同样的情景、经历过同样的心情。
力竭而战,却步步绝境。
她突然记起李元元教她剑法最后一式时的神情。那是一种可以斩断一切的决绝,不留退路、也绝不后悔。
以退为进,舍生而取义也。
若要挥出一记重击,往往需要先后退半步。
或许一切的解脱不是抓牢不放,而是学会放手。
双膝屈下、右腿后撤,苦苦维系的平衡在这一刻溃散,枪头带着千钧之力向她袭来,而这一回,她没有再去抵挡。
银色枪头带着锐锋险势劈落,重重嵌进她右肩之上。鲜血瞬间湿透半边臂膀,钻心的疼痛令她呼吸一窒,随即与心底揭开的疮疤混为血肉模糊的一团。
从命运书写他与她的羁绊、用她的成长去补偿他失去亲人的痛时,注定便会有斩断羁绊的那一天。
握剑的手一松,解甲应声而落,顷刻间被另一只手抓牢。
左手剑逆势而起、扶摇而上,游走出拆魂的最后一式。
肋下三分、内股脚踝、最后沿脊骨而上、天顶而出。薄而寒凉的剑锋贴着将军的背脊钻出,直奔颈间而去。
原来拆魂的精髓便在于此,越是决绝不留余地,剑锋便越是流畅迅速疾。
原来剑可以这般快。快到她还来不及反应,便已成生死定局。
她已杀红的眼在这一刻突然清明。
剑锋堪堪停在他的后颈处,运气流转时的清啸声仿佛还在剑尖。
“你输了。”
剑锋下的人沉肩欲挣脱,被她又逼近三分。
“你若再动,我便只能废了你的胳膊!”
肖准嘴角轻轻扯动,声音坚定。
“肖家满门英烈,岂有不战而降之人?”
“面对敌人才有降不降一说,对着自己人、怎能算是降?!”
他半侧过头来,她却不敢看他那一半神色。
“那便杀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