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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闵四娘低头吃饭,再不说话,林慈恩心里面却咯噔一下,无论是水旱两路走哪一条路,都是路远迢迢难免不发生意外——
就算是到了地界,也难保——
她看了一眼坐在大桌上逗弄着蒋纯文的蒋吕氏,心里面对自己说——不至于,不至于——可真的不至于吗?
他们一家已经退避致此,真的是一条活路都不给留吗?
邵姨娘只觉得手脚冰凉,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摸着自己的肚子望着窗外,一只手搭在她的肩头,“你跟我都是一样的苦命,明明是好人家的女儿,却要做上不得台面的妾室,虽说是荣华富贵,却连爹娘都不能见,所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以色侍人者能得几日好?”
“可是——”邵姨娘看着司马静的脸,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嫁给了蒋佑明,自然一颗心全在蒋佑明身上,可蒋佑明的心在她身上吗?先是有美人桃,如今大难临头却要抛下她一心一意要顾自己的老婆孩子,她算什么?她肚子里的就不是他的孩子吗?
“我也没说让你如何,只是劝你要替自己想,替肚子里的孩子想,他可就只有你这个娘能倚靠了。”
邵姨娘咬了咬嘴唇,“你容我回去想想。”
“你回去慢慢想吧,我都是为了你好。”司马静拍拍邵姨娘的手。
邵姨娘这边思前想后没个主意,回到了自己的屋子却看见久未曾见的蒋佑明,蒋佑明一个人独坐窗前,面前只有一盘子花生米,一坛莲花白已经喝了一半了。
“大爷,您这是……”
“你大爷我啊,把翰林院的事全交待完了,眼下是无事了,只等走马上任。”他指指自己面前的椅子,“你坐吧。”
“大爷……我叫厨房再炒几个菜。”
蒋佑明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也喝得差不多了。”他嘴上这么说着,倒酒的手却没有停,“你啊,真不知道是说你命好还是命坏。”
“大爷此话怎讲?”
蒋佑明瞧瞧她的肚子,邵姨娘也明白了,她若是未怀孕肯定能跟他们走,此刻大着肚子将要临盆是走不了了。
“大爷,不管是生是死,大爷您带着我吧。”邵姨娘跪了下来,抱着蒋佑明的腿说道。
蒋佑明摸着她的头发,“我但凡能带你走肯定带你走……”
邵姨娘枕着他的腿,眼泪流得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似的,只觉得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停地翻腾。
“唉……”蒋佑明弯下腰,抱起肚子老大的邵姨娘,将她抱上了床,盖好了被子,“你睡吧,今个儿我哪也不去了,就陪着你。”
“大爷啊……大爷……早知如此你何必要纳我进门……”邵姨娘拉着蒋佑明的手,用力一握,转了个身背对着他,现在她不知道该怨谁,真的怨命吗?“大爷,我就想问问,如果有孕的是大奶奶,你会……”
“你何必如此自寻烦恼。”妻和妾从来都是不一样的,蒋佑明看着邵姨娘那样子,自己心里也难受,可真的是没法子,他如今顾着妻儿都勉强,再多加一个她和初生的孩子——“你留下吧,留下还有一条活路。”
邵姨娘也没有管蒋佑明是走了还是没走,哭着哭着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蒋佑明早已经走了,她坐了起来抱着肚子沉思了半晌,却忽然看见妆台上有异状,她拼命从床上爬起来去翻那妆台,暗格子里面厚厚的银票——竟然少得只剩下几张……
蒋佑明!蒋佑明!你实实是绝情!邵姨娘挣扎着往外走,却见有两个大力的婆子守在门口,“姨娘,大爷走前吩咐过,姨娘将要临盆要姨娘好好养胎。”
“蒋佑明!”邵姨娘大叫着蒋佑明的名字想要冲出去,却被两个婆子死死地按住。
“姨奶奶,您当心孩子……”
“蒋佑明!蒋佑明!!!!”邵姨娘只觉得自己做了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一样,头晕脑涨,耳朵里嗡嗡的直响——
银玲端了燕窝粥进屋,见闵四娘在画八骏图,那第一匹赤骥已经已经上色上了大半,“六奶奶……”她小声在闵四娘耳边嘀咕了几句话。
“他这事儿做得绝,真不愧是蒋家的人。”闵四娘略弯了弯嘴角。
“可是司马静却拉拢邵姨娘拉拢的厉害,大爷早已经弃邵姨娘如蔽履……”
“邵姨娘知道的事不少。”
“可蒋佑明若是出了事,蒋家一样颜面上难看。”
“得看是什么样的事了,他们这一行路远迢迢,半路没准就遇上山匪、河匪、湖匪了……”
“可蒋至先已经派了几百人的卫队还有京城最有名的镖行……”
“这只是一路。”
“你说什么?”
“蒋至先这个人天性多疑,他既是防着蒋吕氏,就必定不会让蒋至先光明正大的走,那风风光光的卫队什么的只不过是掩饰,蒋佑明若是能有卫队护送,带齐细软,也未必会那么绝情要藏在邵姨娘那里的银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