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给大魏军粮的滇中粮仓坏了事。
粮仓内的储备粮不仅少了一大半,剩下的一小半还以次充好。
滇中粮仓归属于滇南都司管辖,出了事,又查不出来缘由,从上至下一大票文官武将被砍头抄家流放。
他父亲谢朝宁就是其中之一个倒霉蛋,全家连着才半岁的谢揽一起被流放,十几口人死在路上。
但谢朝宁却没有报复大魏朝廷的念头,说自己确实失职,被罚的不冤枉。
谢揽是吹着漠上的风沙长大的,对大魏没有半点归属感。
但他从不与谢朝宁争辩,只想知道滇中粮仓到底是谁盗的,谁换的,这伙人才是害他失去亲人的罪魁祸首。
可谢朝宁不准他查。
谢揽怀疑他知道,一直在逼问。
起初他说谢揽太小,不要满心仇恨,专心习武才是正途。
等谢揽能独当一面后,又说对方不是他一柄孤刀能够对付的势力。
被逼问急了,谢朝宁竟说这势力叫做世道,凭你谢揽武功盖世,也休想撼动分毫。
谢揽正值气盛之年,哪里能听得了这话,彻底恼了。
世道撼动不了,但敢在他面前搅乱世道的见一个杀一个!
谢朝宁不肯说,他跑出来自己查。
也不是非得去报仇,就是不想被蒙在鼓里过一辈子!
可现如今他不得不暂时放弃,因为事情的轻重缓急他还是分得清的。
再怎样也是过往,远不如眼前冯嘉幼的命重要。
谢临溪离开很久,谢揽仍站在花厅外的院子里沉默。
冯嘉幼原本也没走远,又拐回来,见他面朝院中的花圃站立,脊背绷的刀背一般,脸藏在灯笼光晕之外,莫名瞧着有些孤单。
冯嘉幼犹豫了下,上前去:“谢司直,你在看什么?”
谢揽从思绪中醒来,奇怪自己竟没察觉她靠近:“没看什么,方才见到昔日好友,想起一些往事。”
冯嘉幼想来也是:“你那同窗在京城可有住处,怎么不将他留下?”
谢揽想起自己说过并无相熟的同窗,解释道:“他不是我的同窗,我们交情匪浅,是因为……我们曾一起生过病。”
冯嘉幼微楞,一起生过病的交情?
谢揽讲述义兄的经历:“我十二三岁时,保宁府辖下有个村子曾接连出现怪病,官府公布为疫病,将整个村子封禁起来,此事闹得保宁府人心惶惶,药铺几乎被搬空。我因略懂一些医理,觉着这不像疫病,不知官府为何如此草率,执意封村,于是前往查看,越过重重障碍,才进入那被封禁的村庄里……”
第一次听他聊起从前,冯嘉幼认真听着。
想起沈时行曾说,谢揽初有天才之名,也不吝惜于人前展示,十二三岁时不知遭了什么打击,逐渐消沉避世,鲜少出现于人前。
莫非就是此事?
谢揽话说半茬,一声叹息。
“后来呢?”
冯嘉幼猜他究竟遭遇了什么黑暗之事。
多半是经历了残酷的人性,或背叛,或者自己无法面对的怯懦。
谢揽道:“我潜入那村庄一看,竟然真是疫病。自己也被染上了,一起被封禁在内,脸上起了脓疮,几乎毁容,治了好久才治好。”
冯嘉幼眼皮一跳:“……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这还不严重?”
谢揽想起当年初见义兄,他整个脑袋都裹着厚厚的纱布。
且不后悔,此次估计错误,下次还敢再去,因为关系到一整个村子的人命,万一真有猫腻怎么办。
谢揽之所以与他结拜,一是同名,二是当时都丑,其三正是欣赏他这腔孤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