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这些日子,谢徽止只交代了他一件事,故人早早便在门外候着了:“郎君,公主醒了,只是一直在追问魏嘉帝的下场。”
折子上墨迹晾干,谢徽止慢慢合起,淡声提醒:“她已不是公主了。”
王珏猛然抬首,最后还是默默点头,不再说话。
墨绿细花底的折子抵住颌沿,他状似不经意问:“她醒来可有用膳?”
王珏摇头,沈覃舟虽生在豫州,长在豫州,但自先帝登基,她所有的尊贵、荣华和骄傲,乃至拥有的一切都源于她是沈家人,先帝的长女,理所当然的魏长公主。即使沈魏不过五年,可她确确实实享受了五年尊荣,如果不是谢氏,也许她会顺理成章在长公主的尊位上寿终正寝。
然而一夕之间全都没了。
她的亲族和丈夫全死了,就死在她的眼皮底下,就当着她的面。
午夜梦回,沈家人流的血能活活把她淹死,况且谋反的还是谢家。
“随便她,饿死也省事!”谢徽止斟茶的手顿了顿,眉头微蹙,不耐烦道,“你把这份名单送去宫去。”
王珏接过那封折子,大概也猜到,这是轮到旁系了,他等了片刻,见郎君自顾自翻着卷书,便要悄声退去。
孰料谢徽止眉尾忽压下来,长睫掩住眸色:“。。。。。。她还哭吗?”
王珏好一会儿才领悟过来,还以为郎君真像面上表现得那般不在乎,如实道:“苏嬷嬷说她一直想出去。”
谢徽止眉宇更深了些,索性将书丢在桌上:“明日请张院判去看看,这段时间也别让他回宫了。”
王珏心照不宣点了点头,又记起白日一遭事:“对了,郎君,夫人今日派人来问你打算何时进宫,说是东宫已经收拾妥当了。”
他半坐在榻上掀开眼帘:“闻渊阁很好,我已经住惯了,东西搬来搬去也麻烦,就先这样罢。”
前朝覆灭的突然,姑且不论皇城外那些尚未收敛干净的尸身,即便内侍宫娥翻来覆去地洒扫熏香,轻浮迤逦的皇宫仍时刻飘荡着似有若无的腥气。
太和殿上新皇已一连斩了好几个史官,据说都是拒绝篡改国史的。
俯仰无愧,清白来去,用身前事成全身后名,结局听着唏嘘,可这些人算是难得的气节了。
听说新皇已拟定新的国号——燕,谢燕,寓意含义巴拉巴拉一大堆,总之是个比沈魏那个短命王朝好上千百倍的国号。
张院判在药材堆里泡了大半辈子,对太医院外的争斗不感兴趣,只是他已经习惯了沈魏,如今骤然要换,大抵还有些无所适从,但像他这样的小人物自然也只有强迫自己主动适应的份儿。
夜里少师身边的王珏难得来一趟太医院,指名道姓要他出宫诊病,这宫里谁人不知前朝犹在时他是长公主常使唤的人,此番出宫只怕醉翁之意不在酒,毕竟前朝皇族不还剩一个昭荣不知死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