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的锦歌似乎感应到了那份熟悉的温情,下意识地依偎向温之宴宽厚的手掌,那份本能的依赖让周身弥漫着淡淡凉意的温之宴,也在这份亲昵中柔软了棱角。
他轻手轻脚地躺卧于她身侧,小心翼翼地拉过锦被,用臂弯环绕着锦歌柔韧的腰肢,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细心调整着姿势,只为给予她最深的安宁与舒适。
而与此同时,白露的夜晚充满了煎熬与不安,每一个细微的声响都让她心惊肉跳,生怕下一刻便是主子携怒而至,将她无情地驱逐出这方天地。
她在心中已暗暗发誓,一旦面临被逐的绝境,她将无所顾忌地揭开林雁秋伪善的面具,暴露锦歌深藏不露的心机,坚信那些大人定会被林雁秋表象的柔弱所惑,待真相大白,对那位女子必然心生嫌隙。
至于那些与温家少爷往来的书信,无论真伪,皆将成为她的最后一搏,即便结局是两败俱伤,也在所不惜。
白露苦思一个午后,逐渐梳理出诸多线索,怀疑那些信件极有可能是林雁秋精心策划的骗局,意图嫁祸于锦歌。
但即便如此,只要能让主子对林雁秋有一丝反感,她的目的就已达成大半。
然而,令她始料未及的是,三人之中,真正城府最深、手段最狠的,竟是那个看似娇弱的阮嘉蕊。
本以为阮嘉蕊易于摆布,却不想一切尽在其算计之中。
这一认知让白露攥紧了拳头,心头对阮嘉蕊的恨意愈发浓烈如果她们的计谋已被阮嘉蕊洞察,那么她背地里的小动作,又岂会逃过那双锐利的眼睛?
念及此处,白露的内心愈发焦躁不安。
自从得知主子私下派遣精锐护卫守护阮嘉蕊,她内心的恐惧便如野火燎原,无法抑制。
哪怕只有一位这样的高手,其神秘莫测,又岂是她与母亲这等凡人所能对抗?
至于林雁秋,那个尚不知情的愚钝女子,若今晚阮嘉蕊没有向主子告发,那么也许,还有一线转圜的希望留存于这混沌的局面之中。
在白露眼中,温之宴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仿佛蕴含着洞悉一切的锋芒,不容许任何细微的欺骗与杂质存在。
显然,他目前尚未察觉她们那些微妙而隐秘的小动作;否则,白露深知,自己恐怕早已湮灭在命运无常的波澜之中,连一丝气息也不会留下。
如此一想,她内心稍微获得了一丝慰藉,尽管这样的推测并不牢固,但此时此刻,她也只能依赖这种自我宽解的方式,让自己在波诡云谲的府邸生活中寻得一丝心灵的平静。
……
一夜星河轮转,当晨光微露,锦歌缓缓睁开双眼,迎接她的不仅有新的一天,还有侍女荷花与春梅两人轻手轻脚地进入房间,开始她们精心地照料。
今日的荷花,褪去了往日那身象征着隐匿与警惕的黑色装束,换上了与春梅一模一样的侍女服饰,清新淡雅,透露出几分不同于往常的柔和与亲近。
“主子,您醒了。”
一声恭敬而又充满关切的问候后,两人便默契十足地为锦歌更衣梳理,每一个动作都细腻而温柔。
早餐时光在轻松的氛围中度过,餐毕,锦歌引领着荷花与春梅,踏上了返回弄玉轩的路途。
途中,她特意对荷花叮咛:
“荷花,记住,除非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否则绝不可轻易展现你的武艺。你的身份,能隐藏就尽量隐藏,这是保护你,也是保护我们所有人的必要之举。”
荷花尽管对这突如其来的吩咐感到些许困惑,但她没有多问,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一股超出年龄的沉稳与隐忍,这份气质无疑证明了她曾经作为暗卫的那段经历,赋予了她与众不同的坚韧与自制。
此时,张嬷嬷已在庭院中等待多时,昨夜因林雁秋之事憋了一肚子火,今晨见锦歌迟到,便按捺不住心中的不满,话语中带着刺骨的寒意:
“阮夫人,您这是又睡过了头吗?老夫人那边等着人伺候呢,你这身子骨若是再这般娇贵,这府里的担子,怕是你怎么也挑不起哦。”
这对母女之间的游戏,着实让人心生感慨。
明明是林雁秋设下的局,让她们吃了暗亏,结果,却似乎都将矛头指向了锦歌这个平素温婉、不善争斗的女子。
这世间,欺凌弱小、惧怕强者的现象,何时才能消散?
锦歌对此仅报以一抹淡淡的微笑,面上无波无澜,从容地端起碗,一仰头,那苦涩异常的避子汤便被她咽下,整个过程,她未发一言,也未现一丝反抗的神色,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冷嘲热讽,任由他人指摘,而自己,则如一朵静静绽放的莲,于淤泥中独自保持清高。
张嬷嬷憋着一口气,正欲愤然离去,锦歌却在此刻轻启朱唇,脸上浮现出一抹温暖的笑意,对张嬷嬷温和说道:
“张嬷嬷,昨天白露姐姐也是这般,怒气冲冲地来到我这里,责罚我的侍女。今日见您同样满面怒色,我不禁好奇,是否两位最近都有什么烦心事,才会这般容易动怒呢?”
这一番话,既像是体谅的关怀,又似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将这场无声的较量,轻轻柔柔地推向了一个新的转折点。
张嬷嬷的眼神中流露出一抹难以置信的诧异,她的脚步微微一顿,随即缓缓转身,目光越过身后摇曳生姿的花丛,凝视着不远处那位身着素雅、面容恬静的女子——锦歌。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斑驳地洒在锦歌的脸上,为她平添了几分温婉与超脱尘世的气息。
她的笑,仿佛初春融雪,既不热烈也不冷漠,恰恰是那份恰到好处的温暖,让张嬷嬷心中那股突如其来的怒意稍显缓和,却也不由自主地在心底生出了一丝微妙的不安。
“我女儿性子是大了些,”张嬷嬷的嗓音刻意放低,却掩不住其中暗藏的锋芒,“不过阮夫人应当不会跟她一般见识吧,毕竟在过往的岁月里,你仅是我家小姐身旁一名默默无闻的二等丫鬟,地位之差,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