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真的急,甚至显得颇有几分手忙脚乱。
杨氏何等精明一个人,自然分辨的清楚虚情与假意。
横竖他们两家非亲非故,论不上任何的亲戚。
若这位顾世子是一般的勋贵人家子弟,他非要谦逊的以晚辈自称,杨氏也便坦然受了,可……
旁的都可不论,他却还有一位当朝皇后的嫡亲姐姐。
他要这么个论法,那不等于是将顾皇后在自己面前都硬拉着掉了辈分么?
有些事,深究起来,可不得了。
杨氏心中忐忑,又不好与顾瞻当众撕扯争执,就侧目去看自己女儿。
祁欢当时真的就是不想守这个坑爹的尊卑规矩,满脑子就一个想法——
顾瞻今天要受了她老娘的礼,那她下回再见这位世子爷,怕不是就得当场跪下说话了……
所以,明知道在这鬼地方,皇权尊卑是凌驾于年龄辈分之上的,她也昧着良心装傻,佯装不知事的垂下眼睑。
杨氏见她如此,心中就更是又添一丝疑惑。
自己这个女儿,虽然近来行事颇有主见了一些,却也是极懂分寸,知道审时度势的,这种情况下,她可不该是这么个态度。
这里,她且在震惊狐疑,顾瞻也是怕极了她会较真非得跟自己论个尊卑出来。
那样——
他以后可真没法见祁欢了。
“私底下,夫人确实不必拘礼。”于是,当机立断的岔开话题:“夫人此来,可是身体有所不适?京中太医晚辈也识得几个,如有需要……”
他常年不在京城,京城太医,只怕他一个也不熟。
可但凡是他有需要,皇后娘娘一道口谕下来,整个太医院都能给他搬来,这话倒是不夸张。
杨氏自是不敢承他这个人情,才要婉拒……
旁边哼哧哼哧只顾埋头洗碗的池云川不干了,直接呛声道:“人家客人冲着我家医馆的牌匾来的,世子爷您这是瞧不上我家的手艺?”
这么一来一去的工夫,胡大夫也收拾完从屋里出来。
她倒是一眼看出顾瞻的局促与慌乱,瞪了池云川一眼。
池云川立刻老实,又低头继续洗碗。
她确实是个脾气极温和的人,随后替顾瞻解围道:“太医院的太医,医术手段比我们小医馆好的自然比比皆是,不过杨夫人这又不是什么要紧的大毛病,犯不着劳动太医那么麻烦。而且我与夫人一见如故,我们妇人之间诊诊病,说说话儿,都更方便随意些,这趟就省下世子爷的人情吧。”
她这话,说的随意,半开玩笑就把场面圆了过去。
顾瞻也是前一刻慌乱过度,此时闻言便是懊恼——
以长宁侯府的门第,要真想请太医,也不是请不到,杨氏之所以来了胡家的医馆,很明显就是没想过要让太医瞧。
其实这事儿,从他一脚踏进医馆,看见祁欢那两个丫头就想到了。
结果……
胡大夫这话,他不好接茬,就只抿了唇,再就缄口不言。
胡大夫比他大了六岁,虽然平时接触不多,但也差不多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便是动了恻隐之心,转头对祁欢道:“我给令堂诊了脉,夫人是陈年的旧病,暂时是没有什么大妨碍。你若信得过我,今日便将她暂且交予我这,我先给她调个药浴,刮刮痧,先打个底子。”
杨氏病了多年,包括她自己和祁欢在内的所有人都清楚,要这病好治,也不会断断续续这些年一直拖着,靠汤药过活儿。
所以,胡大夫这话,便也说得很有分寸,没拍板保证什么。
并且,当着顾瞻和池云川这两个外人的面,也没过多吐露她的真实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