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澈棕黑色的长发被那道陈红色发带牢牢系着,马尾的发丝在风中浮动。
他将行囊给无端背上时,才终于察觉,他们两个要分开好一阵。
于是成将军忽然又变回了阿澈,阿澈嗫嗫:“要有段时间见不到你了。”
道长将成澈鬓角乱发仔细别到耳后,“已经看了这么多年,不觉腻吗?”
“这么多年。。。是啊。从十岁与你相遇,到如今已经十四年了。。。”成澈望着湖心岛,陷入回忆,“不算你闭关的那七年,还有整整七年我们几乎从未分离过。可我只觉得,还是太短太少了,恨不能每分每秒、每时每刻都与你一起。”
“傻阿澈。”
道长凑近成澈唇上啄了一口,“那你有没有听过一句,小别胜新婚?”
成澈乐呵呵傻笑起来,悄悄唤了一声“夫君”又扑进怀去挡住羞涩,“那你也得快点回来。我不想等太久。。。”
“嗯。尽我所能。”
无端心算路程,“保守算来,大概要三十日。”
“你这么厉害,一定不要三十日。”
无端笑了,“说不定二十日就回来了?”
“不对。我的无端道长肯定只要十五日!”
两人相视笑开,都知对方在怀念几时几日的陈旧往事。
无端轻声,“若是一切顺利,说不定。。。真只要七日。”
“好。。。好。”
成澈泪光蓄满眼眶,“一定只要七日。”
无端踏入小舟,重重握了成澈的手,正色嘱咐:“我不在城里,你要多多保重。”
成澈温温笑了,不愿放手,“我会的。”
“那。。。事不宜迟,我启程了。”
无端反复摩挲掌心熟悉的触感,某些话呼之欲出:阿澈。。。要不和我走吧。我们一起离开榆宁。。。再也不回来。。。放这些人自生自灭。。。放这座城自生自灭。。。好吗?
这是他唯一唯一瞒着成澈的真心话,却也是永远说不出口的真心话。
成澈已经泪流满面,“无端。。。我在榆宁等你回来。。。”
是啊。会和他走的不是成澈。成澈只能等他回来。无端藏住苦涩,只求这一去,不要就遭遇了他的死劫。
“我答应你。一定回来。”
成澈轻轻放开他,抹了抹双眼泪水,又紧紧拥上。
寒风的凛冽中,想留而不能留的人,将离而不愿离的人,相拥而吻。
无端轻声承诺:“阿澈。。。阿澈。。。我一定快去快回。一定不让你久等。”
成澈温温笑,“没关系。不论多久,我都等你。就像大婚那日,那夜,我始终都在等你,”
道长最后握了握成澈双肩,又吻了成澈眼角两枚泪痣,好不容易留恋松了手,撑起长桨。
他凝望成澈许久,终于轻轻一推,小舟便顺风离了渡口。
成澈追了出去。他沿着湖岸小径去追无端的小舟,他们的小舟。被湖风、雪沫、眷恋与思念包围着,成澈情不自禁喊道:“无端——!你要回来,我等你回来!”
而道长的视线同样拉扯着他。阴郁的午后,颂云泊蒙着一层蓝灰色的薄纱,终于纱幕层层叠加厚重,是他们相隔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成了彼此泪眼婆娑里一个模糊的影子。
成澈追到了尽头,目送小舟消失在颂云泊的尽头。四野铺满纯白的雪,颂云泊更是平整无暇,唯有一草深黑破败,宛如泼墨挥洒的水墨山水画。
岁岁年年、日日夜夜,将有人挥墨反复描画这道苍茫雪景。
将有人在漫长的时间里不断反刍,不断反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