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风总是凉飕飕的,识之律者才经过一番热身运动,风便很不识好歹地帮她将丝制的外衣贴到了肌肤上。
在无孔不入的风面前,丝绸外衣不过是个外表完好的筛子,汗水很快被吹冷,又黏糊糊地夹在外衣和皮肤之间,那种难受的感觉完全是大冬天用冷水洗碗的一百倍……不,一千倍……不,一万倍以上。
回过神来,识之律者又觉得十分好笑。
明明这里是她的意识世界,只要她想,风是不可能凭空而起的……哈哈哈,怎么,难不成还是她自讨苦吃?
可是,风是不会无缘无故而起的。
“喂喂喂!你是不是又走神了!明明先前是你说要和我单独交流的吧?你倒是说话呀!总不能还要我先开口吧?我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事先声明!不是我的权能做不到,只是我不想这么做而已……好啦好啦!有话赶紧说!战斗到最高潮被突然打断可是很难受的,你要是再这样卖关子,我可不介意跟你也打上一场!”
识之律者手舞足蹈地说了一大堆,不知不觉间,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可不知为何,米凯尔依旧低头沉默着。
“抱歉……”
这一声抱歉中多少有了些愧疚的意味,但并不算多。识之律者所能感受到更多的,仍然是疲惫,还有就是一种“果然是这样”的释然,以及一份“为什么会这样”的后悔。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对不起……”
米凯尔捂着额头,笑容有些勉强,但这一次识之律者看的明白,那根本是一个强行挤出的,虚伪又不自然的笑容。
啊啊啊啊!!!这个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在瞒什么?
越是这样不说,识之律者就越感觉到自己的心被钓着难受,就越发想要知道米凯尔此时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很可惜,做不到。
她的识之权能,对米凯尔并不起作用。
“要不然,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吧。你这么一闹,太虚山短时间是待不下去了。但是我有时间,咱们找个好地方,慢慢聊一聊,毕竟我们的时间,一直都是足够的……”
米凯尔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唯有这份感情不似作伪。
识之律者怔怔的,就要像以往那样草草答应下来。
但不知道为何,心中涌出一股让全身汗毛根根直立的电流,心脏也被轻轻揪住——某种东西、某个存在试图告诉她,“很重要、非常重要”。
什么东西很重要、什么东西非常重要。
是米凯尔正在烦恼的事情很重要,还是原本米凯尔打算说出口的话很重要,还是米凯尔刚从凌霜那里拿到手的东西很重要,还是继续留在这里这件事很重要。
识之律者搞不明白。
识之律者一概不知。
她希望提醒着不要做谜语人,干脆就将话说明白算了。
可她也清楚的很,这场对峙中并没有第三者,向她发出提醒的,是冥冥中她自己的预感。
与“顺从米凯尔”这一潜意识中的本能截然相反的预感。
“好……我不要!”
“呃?”
米凯尔的两根眉毛从各自二分之一处向上拱了拱,有些吃惊,但又好像根本不吃惊,只是吃惊这一情绪于此时是必要的,所以才故作如此姿态。
“我哪里都不去!我就要在这里,听你把刚才想讲的话讲出来!就在这里!”
米凯尔的眉头皱成了八字,像是有些委屈。这本是很正常的神情,可此时映照在识之律者的眼中,只觉得怪怪的。
说不上讨厌,可却觉得有点恶心。
这种恶心感究竟是从何而来?
相比对于很多事的懵懵懂懂,识之律者在此刻忽然觉得无比清醒。
这种过于夸张的表情,是很亲密的人之间交流的时候该有的吗?大概并不是,这样的表情更多是在并不那么亲密的人面前掩饰真心用。
她与米凯尔之间,存在着某种隔阂。
这并非方才才发现的事情。